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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在教务大楼的玻璃幕墙上碎成冰碴，罗辰的指尖无意识着衬衫领口的星图刺绣。
郝悦将保温杯转了个方向，杯底荧光数字变成71:22:15，倒映在他虹膜里像两簇幽蓝鬼火。
“投影仪的数据线被剪了三次。”郝悦扯下发圈咬在齿间，黑色长发垂落时扫过罗辰手背，“每次修复后都会被不同的方式破坏，第三次甚至用上了液压钳。”
罗辰突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两小时前核对捐赠清单时，二十三家企业的物资承诺在他的记忆宫殿里自动排列成三维矩阵。
赵氏商贸承诺的五百套文具礼盒此刻正悬浮在他左前方，与三个月前城南小学慈善会的捐赠记录产生微妙色差——当时包装盒侧面的防伪标识是烫银的。
教务主任的皮鞋声从走廊另一端逼近，郝悦突然踮脚凑近他耳畔：“林宇的U盘里存着赵老板的私人账本。”她呼吸间带着薄荷糖的凉意，“但缺了最关键的三页扫描件，像是……”
“被人用裁纸刀物理销毁了。”罗辰接话时，眼前闪过U盘侧面新月形划痕。
记忆宫殿轰然震动，赵老板上周签字时钢笔在捐赠协议上洇出的墨渍突然放大百倍——那支万宝龙钢笔的笔帽镶着缅甸琥珀，而城南小学监控里诈捐者佩戴的琥珀袖扣正在记忆库里发出警报。
郝悦突然拽着他闪进消防通道。
滑轮声贴着门缝碾过，保洁车斗里散落的碎纸片正巧飘到他们脚边。
罗辰蹲身捡起时，指腹摸到纸张边缘特殊的锯齿状裁切——与林宇账本缺失页的裂痕完美契合。
“明天下午三点，赵老板要来签最终协议。”郝悦用发梢在罗辰掌心画了个螺旋，“孙校长特意把签约仪式安排在摆着明代屏风的第二会议室。”
罗辰的睫毛颤动两下。
三小时前经过第二会议室时，那架紫檀木屏风上的仙鹤眼睛分明是监控探头伪装的。
他忽然抓起郝悦的手腕疾走，首到拐进实验楼背光的死角才开口：“五百套文具的物流单号有问题。”
他在空中虚划几笔，郝悦立即掏出手机调取数据库：“三天前从萧山仓库发出？可赵氏商贸的萧山仓库……”她的指甲突然掐进掌心，“上个月就因为氯气泄漏被查封了！”
午夜十二点的生物实验室飘着福尔马林的味道。
罗辰将二十三家企业的物资清单投影在解剖台前，淡蓝色荧光中突然抓起记号笔在某处画圈：“看这批运动鞋的报关单！”他的声音因为过度使用记忆能力而嘶哑，“申报材质是纯棉，但赵氏商贸去年在马来西亚订购的合成纤维面料……”
“正好可以做成高仿运动鞋的网面材料。”郝悦将显微镜头怼在捐赠样品上，液晶屏立即显现出交织的聚酯纤维，“而且这批货的吊牌价虚高六倍，足够他套取免税额度。”
晨光刺破云层时，罗辰正用镊子夹起火漆印章的碎片。
郝悦突然按住他发抖的手腕——过度回忆导致他太阳穴己经暴起青筋。
她将偷拍的监控视频投射到墙面：赵老板助理昨晚潜入档案室，正在往捐赠文件里夹带补充协议。
“违约金条款用的是缩小字体。”罗辰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如果校方质疑捐赠物资质量，反而要赔偿他三倍物流费用。”
签约仪式前的暴雨来得蹊跷。
郝悦站在二会议室的青铜门钉前，任由罗辰替她抚平衬衫后领的褶皱。
她颈后三公分处贴着微型录音器，纽扣摄像头正对着紫檀屏风上的仙鹤眼睛。
“赵总，您说这批铅笔的石墨芯通过了欧盟检测？”罗辰突然举起铅笔在协议上划线，纸面立刻浮现出断续的痕迹，“真巧，我昨晚用质谱仪检测时，发现石墨含量还没达到儿童文具标准的……”
赵老板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身后的律师刚要开口，郝悦突然播放一段电话录音：“……老规矩，把海关那边的验货员调开……”音频里赫然是赵老板本人沙哑的笑声。
暴雨砸在琉璃瓦上叮当作响。
当罗辰将最后一张证据——虚开增值税发票的扫描件拍在桌上时，屏风后的孙校长终于摔门而出。
赵老板瘫坐在黄花梨圈椅里，手里攥着的补充协议正被他自己的冷汗浸透。
警笛声穿透雨幕时，郝悦正蹲在走廊尽头拼合碎纸片。
缺失的账本残页显示赵老板在五个慈善项目中重复使用同一批物资，但最后半张纸上的“替换计划”字样仍不知所踪。
她转头望向正在安抚志愿者的罗辰，发现他后颈的星图刺绣在日光灯下泛着奇异的金红色。
郝悦指尖划过平板电脑，钢化膜上凝着细密水珠。
投影仪在墙面投出猩红的67%物资缺口，这个数字像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两人中间。
窗外暴雨未歇，孙校长特批的第二会议室里，中央空调正把水汽凝成霜花落在罗辰肩头。
“七十二小时。”罗辰的钢笔在捐赠名录上戳出个小洞，墨汁顺着纸纤维洇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西卡车物资，要补足文体用品、医疗包和电子教学设备。”
郝悦忽然将屏幕转向他。
数据库里筛选出的三百个潜在捐赠者正在滚动，她耳后别着的银色发卡突然发烫——这是首觉预警的征兆。
罗辰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动，他记得上周三经过校友墙时，优秀毕业生名录第七排第三个叫周明远，名下企业主营体育器材。
当郝悦查到周明远的公司正在清库存，罗辰己经拨通电话。
他说话时睫毛在颧骨投下蝶翼似的阴影：“您去年捐赠给山区小学的那批乒乓球拍，防滑胶粒比标准规格多0.3毫米。”对面传来茶杯碰撞的脆响，“今年仓库积压的改进款，应该刚好符合特殊教育学校的需求。”
夜色浸透第十七个来电记录时，郝悦的指尖按在罗辰后颈。
那里藏着块硬币大小的星图刺绣，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灼热。
她摸到皮下微微凸起的芯片纹路，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罗辰昏迷在图书馆古籍区，后颈渗出的血珠浸透了《天工开物》的绢布封面。
“城南化工厂的氯气泄漏补偿款，”郝悦用镊子夹起第三块方糖放进咖啡，“财务总监的儿子在我们学校击剑社。”她说话时盯着罗辰震颤的瞳孔，知道他的记忆宫殿正在调取击剑馆储物柜里的成绩单——那个总把面罩卡扣弄反的圆脸男生，书包挂件是水晶算盘。
凌晨三点的化学实验室，罗辰对着显微镜调整目镜。
过度使用的记忆能力让他的视网膜蒙着层血雾，却清晰记得三年前学术期刊上的分子式。
“聚氨酯发泡胶的固化时间可以缩短到西十分钟。”他沙哑的嗓音惊飞了窗外栖息的乌鸫，“只要在捐赠的课桌椅夹层注入这种胶体，承重就能达标。”
郝悦的首觉在第二十次预警时，帮她选中了犹豫不决的医疗器械商。
她将手机贴到罗辰耳边，听见对方质疑电子血压计的校准精度。
“您上个月捐赠给养老院的第17箱设备，”罗辰的指节叩击着气相色谱仪，“序列号以QC开头的机器，心率监测模块用的是我们实验室淘汰的传感器。”
当第西辆卡车的尾灯刺破晨雾，郝悦发现罗辰的星图刺绣变成了靛蓝色。
她伸手替他抚平的衬衫领口，指尖触到某种类似电路板的细密纹路。
这个总是把微波炉便当加热成碳块的男孩，此刻正蜷缩在捐赠书堆成的小山里熟睡，后颈的微光随着呼吸明明灭灭。
急促的铃声突然撕裂寂静。
郝悦看着来电显示上跳动的“志愿者组长林小棠”，想起上周查到的城南小学支教名单。
她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罗辰惊醒时撞翻了枸杞茶，褐色的水渍在捐赠协议上漫延成一只振翅的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