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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镇，有财力在街舞社报课的小孩都是富人家的孩子，总共不到二十个，性格普遍木讷刻板，透着云镇人老实、天真的本质。
周耀觉得无趣，所以不常和他们交流，只和开街舞社的老师闲来无事聊个天。
开街舞社的老师姓王，混熟之后周耀喜欢喊他老王，尽管老王还只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
周耀邂逅江以桉的那天是一个和往常一般再平常不过的傍晚。
老王习惯从街对面的小卖部给街舞社批发矿泉水，一提24瓶，一下单就是12提，平时都由小卖部老板骑着三轮车送来。
这天傍晚，送水的人却忽然换了一个。
个头不高、面色黄扑扑、脸上带着一片雀斑的小孩利落的跳下三轮车，身上穿着和他同一个初中的校服。
“小卖部老板雇佣童工啊？”
隔着院子，周耀诧异的问老王。
老王见怪不怪，笑道：“要不说你是大城市来的小少爷呢，像我们这种小地方，压根没人管这个。”
明明看上去没什么力气，却一个人把12提水一趟趟搬进了屋，周耀想去帮忙，却被老王拦住。
“别去，你帮她搬，话传进老板耳朵里她会挨骂。”
这是什么道理？
周耀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不过是搭把手的事，为什么帮了她她就会挨骂？
隔了几天，依旧是江以桉来送水，周耀坐在柜台后偷偷观察她。
依旧穿着校服，但校服洗的很干净，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小孩，可她的脸比起昨天似乎更暗沉了一点？还有雀斑，怎么感觉雀斑的位置不一样了……
雀斑还能移动？
周耀不禁对江以桉更好奇了。
“先等等，我忍不住吐槽了。”
操场跑道，终点处左侧的草坪上，烧烤炉冒着香喷喷的白烟。
首播己经结束，练习生们在跑步，Starlight成员们在露天烧烤，周耀、白砚、江澈围成圈坐在圆桌旁边。
白砚斯文的咬了一口烤串，冷漠点评。
“通过你刚刚所讲述的故事，你貌似好像一个变态。”
“就是啊队长，竟然连人家雀斑的位置都记住了，太变态了！”
江澈两边腮帮鼓鼓，挥舞着手里的烤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笑着。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啧啧啧。”
周耀暴躁的抓了抓头发，心塞辩解：“这是伏笔！伏笔！能不能听我讲完？”
白砚和江澈对视一眼，“请讲。”
江以桉频繁的给街舞社送水，很快街舞社的老王便和她混熟了，除此之外，老王也在小卖部老板那里知道了不少关于她的事。
“她家就她爸一个劳动力，在北边的工地里干活，家里还有个上小学的妹妹，据说妹妹学习挺好的。”
老王唏嘘道：“原本她爸的工钱还能勉强维持两个孩子的学费和家庭开支，可惜造化弄人啊，她爸在工地上干活砸了手，至少三个月没法去工地上工了。”
“所以她才会替小卖部老板打工？”
周耀心情复杂，追问：“小卖部老板给她开的工钱很多吗？”
“多？怎么可能，童工最不值钱，也就能给全家挣顿饱饭钱吧。”老王摇摇头。
“没办法啊，都不是有钱人，哪有闲钱献爱心，之前不让你帮忙搬水也是这个理，小卖部老板花钱雇人卸货，卸货的活却被顾客干了，人家老板听了能高兴吗。”
老王絮叨着：“不过这孩子真够惨的，是家里老大，大概率上完初中就要辍学找个地方打工了吧，不然妹妹的学费凑不够。”
周耀难以理解的蹙起眉头，“为什么？为什么要她辍学给妹妹凑学费？她的妹妹需要接受教育，难道她就不需要吗？我不明白，真的有父母会做出这种决定吗？”
老王：“没办法啊，光指着她爸挣钱，一家人连饭都吃不饱。”
周耀：“她的妈妈呢？不工作吗？”
老王：“看孩子啊，再说一个家庭主妇能干什么活，以后这个家，都得指着家里老大，打几年工，到了年纪送去别人家里换笔结婚钱，像我们这种地方一家能供养出一个大学生就烧高香了，反正她成绩也不好。”
周耀越听越觉得愤怒。
“每天都要打工，成绩能好吗？”
老王叹口气，拍拍他的肩。
“你自己生闷气也没用，我说的都是现实，再说句更现实的，也就这小孩长的不好，不然早被‘卖（单方面被父母要求和陌生人结婚换钱）’了。”
老王无奈笑道：“小少爷，在这里生活想的别太天真，天高皇帝远，法律难沾边，这里可没什么公平可言。”
周耀要气爆了，赌气道：“云镇这个地方简首难以理喻！”
老王笑哈哈的摸了摸他的头。
“云镇只不过是千千万万个小地方的缩影而己，小少爷。”
周耀还是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当晚回去，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他过年拿到的零花钱，这笔钱他本想回A市后买最新款的游戏机，但——
“这个你拿着……”
周耀将装着厚厚一叠钞票的信封递给江以桉，‘资助’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想资……资……送给你。”以周耀的角度，他认为‘送给你’这种形容比‘资助你’更有人情味，也更能让人接受。
水流捧在手心扑到脸上，炎炎夏日因流汗太多忍不住洗脸的江以桉疑惑的扭过头。
她站在街舞社的公用洗手池前，白净的小脸不见任何雀斑，未洗干净的劣质粉底液以水珠的模样顺着额角缓缓流下。
江以桉看向周耀的眼神，警惕又陌生。
“你是谁？”
周耀呆住了。
他有些语塞，顿顿卡卡道：“那个……我是每次你来送水的时候都站在门口看你的那个……是这家街舞社的学员。”
周耀边说着，内心晴天霹雳。
连着见了两个星期，她竟然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还有！
黄皮肤和雀斑竟然都是伪装！
她是在故意扮丑……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父母早早的‘卖’掉吗？
周耀忍不住胡思乱想。
江以桉并未察觉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微微蹙眉，歪头思考，然后露出茫然的表情。
“嗯……总之谢谢你的好意，好心人，不过我给不起你回报，不能收，再见。”
仿佛己经做过数次这种事。
江以桉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熟练的把里面的液体往脸上涂抹，没一会，她的脸又变得黄扑扑了。
之后拿出一支笔往脸上点雀斑，周耀看着她的动作，目瞪口呆。
“故意扮丑……有点意思，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烤串吃完，江澈用纸巾擦擦嘴，被勾起了好奇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