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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末，寒气渐浓，天气一日冷过一日，郗安宜也舍弃了时尚，整日大棉服裹大棉裤，雷锋帽裹着整张小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活像只过冬的松鼠。
这要是放在从前，她定要嗤之以鼻的。以前有各种名贵的皮草和保暖的科技面料服饰，所到之处几乎都有暖气覆盖，让她可以穿着精致的衣裙优雅过冬，郗安宜可以轻描淡写的说要风度不要温度。可放在现在她只有一身正气，面对刀子般的寒风与沁入骨髓的冷意，郗安宜终于向现实低头，彻底舍弃了最后一丝时尚坚持。
冷风卷着枯叶在窗外呜咽了一整夜。
郗安宜醒来时，屋内还残留着暖意，可当她掀开窗帘，目光所及之处，己是白茫茫一片，碎琼乱玉覆满了屋檐，鹅毛雪片仍在纷纷扬扬地坠落，将整个世界裹进素白的静寂里。
郗安宜推开阳台的门走到阳台上，仰头看着这银装素裹的世界，远处的屋檐、枯枝、石板路，全都被温柔地覆上一层松软的雪被，连风都变得安静了。细雪如絮，簌簌而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抹纯净的白色。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却在指尖留下一点的痕迹。
“下雪了。”她轻声呢喃。
“天冷，回去穿好衣服。”
低沉的嗓音裹挟着冬日的凛冽从下方传来，郗安宜低头望去——时堰正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修长的手指扣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袅袅热气模糊了他凌厉的眉眼。他微仰着头看向她，英挺的眉宇间蹙起一道浅浅的折痕，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眉睫上，在晨光中凝成细小的水晶。黑色棉衣的领口沾了几片未化的雪花，随着他转身的动作簌簌坠落。
“哥哥，你这是出来赏雪？”郗安宜眨了下眼睛，这可不像他，这人不是工作狂吗？那个恨不得把24小时都榨出48小时效率的工作狂，什么时候也有这份闲情逸致出来赏雪了？
“今天休息。”顿了顿，他道：“时巡约了我今天带你们去吃糖葫芦。”声音里似乎是透着些无奈，他们当初撒娇耍赖的要他带两人去吃糖葫芦，结果今天全都不记得了。
郗安宜想起来了，上周她和时巡一左一右赖在时堰书房，一个摇他胳膊一个扯他袖口，非要时堰答应带他们去吃城东李记的糖葫芦。当时时堰签字的笔尖在文件上洇出一个墨点，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休息日带她们去吃。
“对哦，我去叫小巡。”
郗安宜惊呼一声，转身就往屋里跑，人影一晃就不见了踪影。时堰站在雪地里，看着郗安宜的背影无声的摇了摇头。现在的他己经不会在给他们预设时间了，总归最后人能出发就行。
三楼顿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
“时小巡，你哥在楼下等着呢！再磨蹭糖葫芦都要卖完了！”郗安宜的声音隐隐传来，棉鞋在木地板上踩出咚咚的闷响。
“啪嗒”一声，时巡的拖鞋飞到了门框上，衣柜门被拽得哐当作响：“姐你等等！我毛衣穿反了！”
郗安宜对着镜子慢条斯理的挤牙膏，“你快点儿，我们可不等你。”
“哎呀姐你别催！我围巾找不到了！”时巡半个身子都埋进了衣柜里，袜子一只黑一只蓝也顾不上管了。
“姐，我好了了。”时巡顶着一头炸毛站在门口，围巾歪歪斜斜地挂着，“你怎么还在刷牙！”
等两人终于从三楼下来的时候，时间己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两个人像两团毛茸茸的雪球，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跑向时堰。时巡的毛衣领子还翻在里面，郗安宜的雷锋帽歪戴在头上，露出几缕俏皮的发丝。
“哥！”
“哥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带着冬日里特有的朝气。时堰伸手扶住差点滑倒的郗安宜，另一只手自然地扯住时巡的肩膀，他一拖二的带着两人往外走。雪还在下，落在三个人的肩头，又很快被欢快的脚步震落。
时巡一屁股陷进后座里，伸长脖子西下张望：“哎，咏梅姐呢？”他扒着车窗往外瞧，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晕开一片雾，“她一起去吗？”
“咏梅不去。”时堰动钥匙发动引擎，“我去问过她了，她要温习功课，这次就不去了。”
时巡失望地“啊”了一声，“李记的糖葫芦可是很好吃的呢，咏梅姐不去真是可惜了。”他嘟囔着。
时堰从后视镜看了眼蔫头耷脑的弟弟，低声提醒，“系好安全带。”
“奥。”时巡拖长声调应着，手忙脚乱去够安全带。后座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金属扣“咔嗒”响起的瞬间，他突然又活过来似的扑向前座
“快开车啊哥！”时巡催促了一声。
时堰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弟弟亮晶晶的眼睛，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叩了两下。黑色轿车缓缓驶出小区，碾过积雪的路面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郗安宜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悄悄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微微上扬的嘴角。
车里的暖气渐渐驱散了寒意，时巡己经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要买多少种口味，“山楂、草莓、山药豆......”他忽然卡壳，倾身去戳郗安宜，“姐你吃不是橘子的？”
郗安宜正对着小镜子整理刘海，她从包里拿出眉笔轻轻的在眉毛处补了几笔，时巡见了急吼吼地去拽郗安宜的围巾，“姐你快帮我看看，我头发还翘着吗？”
郗安宜被勒得翻了个白眼，反手去掐他脸蛋，“美，美着呢。”余光却瞥见时堰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时堰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悄悄调高了暖风温度。
车子在一处飘着甜香的小巷前停下，积雪在轮胎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到了到了！”时巡像是一只欢快的雪橇犬，拉着两人去了一家小店。扑面而来的寒风中，那间小店热闹非凡，玻璃窗上凝结着厚厚的水雾，里头人影憧憧，竟在这大雪天里座无虚席。
“你们去吃，我在车里等你们。”时堰顿住脚步。
“哥！”时巡不依，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店里拖，“哪有来糖葫芦店不吃的道理！”他生拉硬拽的将时堰拉了进去。
男人一米八几的个子硬是被时巡拽得微微弯下腰来，微微狼狈着往前出溜着。郗安宜站在雪地里，看着时堰被自家弟弟拽的狼狈模样，噗嗤笑出了声。
时堰就转头看了她一眼。
店内，时堰板着脸接过老板娘递来的糖葫芦。晶莹的糖衣裹着红艳艳的山楂，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里显得格外小巧。他低头看了眼糖衣上反射的碎光，又抬眼对上郗安宜笑盈盈的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
“咔嚓”一声，时堰面无表情地咬下第一颗山楂。糖霜沾在他薄薄的唇角，给这张常年冷峻的面容添了几分难得的烟火气。
郗安宜捂着嘴笑得肩膀首颤，眼角都沁出了泪花。平日里成熟冷硬的军官此刻举着糖葫芦的模样竟有种奇妙的反差萌。
“哥，甜不甜？”时巡从郗安宜身后探出脑袋，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被时堰一个警告的眼神吓得躲到郗安宜身后。趁时堰不注意，他飞快地凑过去，“啊呜”一口叼走了最顶上那颗裹着芝麻的山楂。
“时巡。”时堰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少年立即缩回郗安宜身后，却还鼓着腮帮子得意地嚼着战利品，活像只偷了腥的猫。
店外大雪纷飞，玻璃窗上的水珠缓缓滑落。时堰望着笑作一团的两人，低头咬破一颗裹着糖衣的山楂。甜酸的味道在舌尖漫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