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德业在崔老婆子的房间里找到了王大妮。
他跟崔老婆子打了声招呼,扯着王大妮往外走,“娘,你在这干啥呢,咋不回家啊,你儿媳妇都回来了,你也不过去见见,晚会儿淑珍该有意见了。”
王大妮对待赵淑珍这个城里媳妇一向都是殷勤奉承的态度,她一个农村老太太天然就矮了城里出身的赵淑珍一头,自从娶了赵淑珍做儿媳妇,村里的那些老太太谁不羡慕她,凤凰愿意在她家落窝,说明她们家也是个顶顶好的,她儿子也是个有本事的。
因此每回见面王大妮对赵淑珍的态度都是殷勤备至,热情的招待,生怕她因为哪里不满意再同郗德业闹矛盾。
要是往常,王大妮早就迎了上去拉着赵淑珍的手亲亲热热的话家常了,可今儿她却是躲着不见人,这让郗德业心里忍不住猜测,他没回来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家里每个人的态度都怪怪的。
王大妮拉住了郗德业的手,身子向后下坠止住了他的脚步,“德业啊,不能回去,郗安宜那个小龟孙不对劲儿!”
她没敢首说郗安宜被鬼上身了,她这个老儿子最反感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她要是说了肯定会被郗德业说教一顿。
郗德业皱眉,回想起刚才郗安宜的表现,是比之前变了些,更大胆了也更有心思了,不过女大十大变,变化大些也是正常的,最让郗德业在意的是王大妮和郗安宜说了他拿了一千块钱的事儿,这不纯纯找事儿吗。
他想质问王大妮,但看着一旁的崔老婆子他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娘,咱回去说话吧,这都半晌午了,崔婶子家也该做饭了,咱再待下去也不好了。”说着他凑近王大妮轻声道:“我割了一块猪肉,回头给娘你炖肉吃,特意选的肥的多的,香得很。我还给你带了鸡蛋糕,又香又甜还绵软,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王大妮听到猪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乡下也就逢年过节、招待客人的才吃上一顿肉,她上次吃肉还是郗德业上次回家的时候,肥肉在大铁锅里煸出油脂,加上土豆粉条这么一炖,都一个多月了,那肉的香味儿她记到现在。
王大妮的理智在拉扯,一边是吃肉的欲望,一边是对郗安宜的忌惮。
她皱巴着脸对郗德业诉苦,“德业啊,你是不知道你娘这段时间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郗安宜那小龟孙自从掉东大河醒来之后就怪异的很,把咱家人都打了一遍。那龟孙还把我搡了几个跟头,好悬没被她弄死,我这身上啊,都是青青紫紫的,这身子骨都快被郗安宜给折腾散架了。”
“她还把一只死鸡放我被窝里,我一睁眼就对上那死鸡的眼,德业啊,你说你娘都这把年纪了,过一年都少一年的了,还要被人这样欺负。”
说到伤心处,王大妮忍不住流下两行浑浊的泪,这是真心的了,原先她过得是太后的日子,可是现在一天到晚的躲在崔老婆子家,哪有原来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舒服,她都一段时间没睡好了,一闭眼脑海里就是那只死不瞑目的鸡。
“德业啊,郗安宜她肯定是招惹了什么在身上,要不然她咋变的这么吓人。德业啊,你可得救救你娘。”
王大妮抓着郗德业的手就像抓住一块浮木一样,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这个有本事的儿子身上。
郗安宜把家里所有人都打了一遍?郗德业想想郗安宜那瘦胳膊瘦腿的样子非常的不信,那娇滴滴的样子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再说了她力气再大有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大,能打得过他大哥?
“娘,你别是糊涂了想差了吧,我看宜妮儿好好的。”
被郗德业质疑的王大妮气的在他身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这事儿你崔婶子也是知道的,你问问她是不是你娘我说的这样。”
崔老婆子点点头,神秘兮兮的对郗德业轻声道:“可不是,连神老妈妈的符咒都破了,这水鬼道行深不可测!”
郗德业满脸黑线,越说越离谱了,这世上哪有鬼,他娘一定是和崔老婆子混久了,连带着她也开始神神叨叨的。不过郗德业没有强硬的去纠正王大妮的想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珠串套到王大妮的手上,“娘,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淑珍她娘从城里的大仙那里求的,供奉了许多的香火才得了这么一串,那大仙儿比咱乡下的神老妈妈厉害多了,你戴上保准百鬼不侵,任她再厉害的鬼也伤不了您。”
哪儿有什么开了个的珠串,那不过是早上赵淑珍随手退下来放在他口袋里的普通核桃串,小姑娘们都爱戴,便宜还有一股香味,不过王大妮不知道,正好拿来糊弄她。
“真的?”王大妮半信半疑,“这串珠子真能保佑我?”她看着手上的珠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厉害的法器的样子。
郗德业揽着王大妮往外走,“真的,娘,你信我,我这就带你往宜妮儿身边走一趟,你看看管不管用,要是不对,儿子保护你。”
王大妮这心里就安稳了几分,老儿子一首是她的骄傲,她也一首都很相信他的话,再加上对肉和鸡蛋糕的渴望,王大妮半推半就的跟着郗德业往外走。
“哎,这就走了。”崔老婆子追了几步,这郗德业回家郗家肯定是要炖肉的,王大妮在她家住了这么一阵子,也不说叫她过去吃饭,崔老婆子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王大妮才不会开口叫崔老婆子过去吃饭呢,那可是金贵的猪肉呢,吃一块少一块的,她自己还不够吃的,哪里还能再加上崔老婆子这个憨吃货,还不够她抢的呢。
“别送了,这就家去了,你儿媳妇也该做饭了,我就不耽误你们吃饭了。”
说着拉着郗德业快步往外走,生怕被崔老婆子沾上。
崔老婆子看着王大妮逃一样的背影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馊抠的王老婆子,没个眼色,在她家连吃带睡多少天了,连个谢都不说,活该被人揍被人欺负。
她气冲冲的几步走到崔志强的房门外,邦邦邦敲门,“好了没,快叫你媳妇做饭去,都什么时候了。”
没多久,祝春秀散乱着头发,拢着衣服打开门走了出来,屋里的崔志强光着身子大喇喇的躺在床上,鼾声震天。
祝春秀扣好衣裳,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又添了一些新伤,她低垂着头,木木的应了一声,“娘,我这就做。”
崔老婆子看着她这副样子就来气,伸手在祝春秀身上打了几下,“慢腾腾的,想饿死老娘啊。”
“不下蛋的母鸡,光抱窝有什么用呢,你倒是给我下个蛋看看呢,我们家真不该贪便宜买了你这个没用的,还不快去做饭去,一点儿事儿都做不好。”
崔老婆子那几下打在祝春秀的伤口上,她痛的皱眉,咬唇忍住了痛呼声,麻木的等崔老婆子出完气这才挪动着疼痛的身子去厨房做饭。
灶膛里的火舌舔舐着干燥的柴火,留下一片荒芜的灰烬,就像她的心脏,早己被烈火灼烧殆尽只剩下满目疮痍,茫然着等待灰飞烟灭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