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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郗家除了李红梅回了娘家不在其余人都坐在堂屋里头盯着大门呢，煤油灯昏黄的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变了形状，张牙舞爪的盘踞在地面上，像是蓄势待发的魔鬼，贪婪的注视着即将进来的人。
她们一进来，一家子人像审犯人似的齐刷刷盯着她们，王大妮的目光尤为灼热。
“还知道回来呢，咋不睡大街上呢，谁家的小孩像你们似的，整日在外头疯玩儿，家里活是一点儿都不干的。”王大妮没好气的数落着，她的手重重的在膝头上的簸箕中拍了一下，圆滚滚的黄豆被惊的唰唰的跳动。
“那懂事儿的都知道早点儿回家帮衬着，知道家里大人不容易，从来都是抢着干活，这俩倒好，擎等着别人伺候呢。”
自从郗安宜称霸郗家之后，原本她手中的活儿就自动甩给了郗家其他三个女人身上。李红梅回了娘家之后，这些活计又都摊到了她的两个女儿身上。可郗安倩又是个偷奸耍滑的，哪里又肯老实干活儿，今日跟着郗安宜去城里，把她手里的活全都推给了她姐郗安芬。
郗安芬再是能干，这一家子的活儿也让她忙的团团转，扫地铺床、洗衣做饭、喂鸡喂猪、整理菜地还要跟着去地里赚工分，这一忙起来，难免伺候王大妮就伺候的不周到了。不是屋里的尿盆没倒就是饭做的太晚，连喝口茶温度都不对，这不王大妮憋了一肚子的气，就等着郗安宜两人回来呢。
郗安芬今天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敢挨得太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堂屋的门口就着桌上的煤油灯补着破了口子的衣裳，听见动静，她抬头看了一眼就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家里的事儿她没法儿管，也管不了。再说她也觉的倩妮儿跟着宜妮儿学坏了，小姑娘家哪能不做家务活呢，以后出了门子婆家不得嫌弃？
“姐，你给我买啥了？”郗安军小跑过来冲到郗安倩身边，不等进屋呢，伸手就去扒拉她身上的布袋子，肥胖的小胖手伸进去一阵翻腾，却只翻腾出两包卫生纸和一对绿色的发卡，他当下就不愿意了，身子一扭就躺在了地上像只蚯蚓一样剧烈的翻滚着，粗胖的手脚将地面拍的啪啪响。
郗安倩有些心虚，忘了给她弟弟捎点儿吃的了，主要是今天那对发卡掏空了她，实在是不想再花她的小金库了。
“小军，改天姐姐再给你买行不？”
“糖，我要糖！我就要今天要！”他扯着嗓子哭嚎着撒泼，在他心里郗安倩自己去城里消遣却不给他带好吃的回来简首是罪大恶极，比坏蛋还坏。
他妈说了，他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以后是要给她们撑腰的，她们必须对自己好。
“你去，你现在就去给我买，呜呜~”郗安军仰面哭嚎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像团脏了的发面馒头。
“行了，撒泼打滚像什么样子。”郗德义看着儿子这样不由象征性地轻叱一声，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屁股稳稳的黏在凳子上，一个上前劝阻的动作都没有，显然他只是觉得郗安军行为不雅观但没有一点儿不对。
“哎哟，我的乖乖嘞。”王大妮看着郗安军的样子心疼得首拍大腿，枯树皮似的老脸皱成一团，“你们两个赔钱货，自己进城去吃好喝好的，连块糖都舍不得给你弟弟带！”她边说边恶狠狠地剜了两人一眼，阴阳怪气的讽刺道：“可真是个好姐姐。”
她走到郗安军面前把他扶起来搂到自己怀里，“我的乖乖，不哭了，别再哭坏嗓子，你可是咱们老郗家的独苗苗，比她们这些赔钱货金贵，她们现在不对你好，往后有你撑腰的时候，看她们到时候怎么求你，哼！”
但郗安军惦记了一天的糖果没要到，哪里是能被三言两语轻易哄好的，他扯着嗓子，挺着身子在王大妮怀里扑腾。
郗安军尖利的哭嚎刺得人耳膜生疼，郗安宜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她本就累了一天了，回家还要经历这种事，此刻只觉得烦躁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闭嘴！”她皱眉低声怒喝一声，嗓音冰冷刺骨，像淬了冰。
郗安军的哭声噎在嗓子眼里，众人的目光不由的都落在郗安宜身上。
“我累了，不要烦我，好吗？”郗安宜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那微笑未达眼底，在春季夜晚微凉的月光中沁着透骨的阴冷，令人脊背发凉，不是在表达友好，反而更像是警告。
郗家人一下子想起郗安宜往日的所作所为，每当她露出这个微笑的时候惹了她的人总会遭殃。想起被郗安宜支配的恐惧，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郗安军甚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的身子往王大妮的怀里躲了躲，他不想再被当皮球踢了。
她的嗓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大堂姐，麻烦帮我准备好洗漱的东西。”
郗安芬扶着门框站了起来，补了一半的衣裳从膝头滑落，她轻轻应了一声。
郗安宜这才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
门关上，这满院子的人才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似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明明也没什么怎么偏偏就这么害怕呢？
王大妮觉得，一定是郗安宜那小龟孙身体里的水鬼给她们施了法，叫她们都害怕她，她的手不由得摸住了手腕上那串开了光的珠串，阿弥陀佛，三清道长，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你们可得保佑我啊。
德业说的对，是得早点儿把人嫁出去，这水鬼留在家里早晚是个祸害，要祸害还是祸害人家去吧，可别逮着她这老婆子祸害了。
院子里没了郗安宜那个煞神，王大妮又抖起了威风，她伸手扭住郗安倩的耳朵，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那耳垂撕下来。
“你弟弟是咱们老郗家唯一的根，是给你们这些赔钱货撑门户的！凡事儿都得念着你弟弟好，出门在外不说多，带两块糖块回来给你弟弟甜甜嘴儿他能不记住你的好，没成算的东西。”
郗安倩捂着耳朵，痛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她嘶嘶几声，脚在地上胡乱跳着，“知道了，知道了，奶你放手，放手。”
她一边喊着一边伸手去拍王大妮的手，却换来王大妮在腰间掐了一把，她痛的眼泪花都出来了，心里暗骂老不死的怎么还不去死。
王大妮教训够了，转头往郗安宜房间看了一眼，见那边静悄悄的她压低声音对郗安倩道：“跟我进屋，有话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