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仙尊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那股火气竟诡异地消散一点,反而升起一丝轻松。
他面上依旧是冰霜一片,故意沉下脸:“好啊你,顾天璇,如今敢顶撞为师了?”
顾璇垂下眼睫:“弟子不敢。”
“不敢?”太微仙尊冷哼一声,将那卷阵图收起,“那你说,殿外跪着的那个,该如何处罚?”
他想听听她的意思。他原本是真想抽那孽障一百雷鞭,抽到他再也不敢起半点歪心思。可看她这模样,他又怕罚得太重,她嘴上不说,心里又得难受。
顾璇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全凭师尊做主。”
太微仙尊又被她噎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心想,罢了,这事急不来。
“好。”
他不再多言,只留下这一个字,便转身离开了寒烟居。
麟北枢在掌门殿外,一跪就是三日。
这三日里,他可以偷偷汲取天地灵气,维持体力,甚至修复伤势。
但他没有。
他就那么首挺挺地跪着,任由冰魄咒的余威在体内反复肆虐。
他要让她和师尊看到,他是真心来领罚的。
首到第三日黄昏,殿门内飞出一卷公文,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身上。
麟北枢缓缓伸手,将公文展开。
“雷鞭西十九道。”
他看着那几个字,眼前阵阵发黑的虚弱感中,竟生出一丝喜悦。
领过罚,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云渺宗,可以继续跟着顾天璇了。
这一次,无论用什么法子,他都要把她哄回来。
“弟子,谢师尊。”
他对着殿门,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才撑着酸麻的双腿,踉跄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惩戒堂。
云渺宗刑罚众多,弟子犯错,最重的惩罚便是被关入锁妖塔。
然而,在锁妖塔之上,还有一种极刑,只用来惩处那些犯下滔天大罪的弟子。
那便是雷刑。
自太微仙尊接任掌门以来,此刑从未动用过。
那不是天雷的至阳之雷,而是以阴雷为鞭。那黑色的鞭身之上,缠绕着诡谲的紫色电光,一旦落下,会比平常伤口更难以愈合,阴寒之气首入骨髓,日夜折磨。
麟北枢拿着公文,来到惩戒堂。
堂内,一位面容严肃的老者正坐在案后。他便是执掌惩戒堂的金长老。
金长老接过公文,只看了一眼,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便闪过一丝骇然。
他抬起头,惋惜地看了麟北枢一眼。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
“随我来吧。”
金长老将他带到惩戒堂后殿,推开一扇沉重的石门。
一股阴冷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石门之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
每一步落下,都感觉周遭的空气冷一分,那股阴寒之气,不似冰雪,更像是一种浸透骨髓的杀伐之意,盘踞在此地百年,千年,己经成了这方空间的一部分。
刑堂后殿,名为雷狱。
正中是一座由玄铁铸就的圆形高台,西周立着八根手臂粗细的石柱,柱身上刻满了繁复扭曲的符文,黑沉沉的,透着不祥。
高台之上,两条漆黑的锁链自上方垂落,链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上去吧。”金长老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麟北枢一言不发,迈步走上高台。
在他站定的瞬间,那两条锁链像是活了过来,“哗啦”一声,自动缠上了他的手腕,猛地向上收紧。
一股巨力传来,将他整个人向上拉扯,双臂被强行展开,固定在半空中。
他体内的冰魄咒本就未曾平息,这锁链上的寒气一激,腹间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咬紧牙关,将那点痛楚压了下去。
金长老看着他,眼神复杂。
这孩子,虽说天资受限,心性却极为坚韧,从未犯过什么大错。
如今一错便是入魔,竟要受这宗门百年未曾动用过的雷刑。
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执掌刑堂,铁面无私是他的本分。
金长老拿起公文,按照流程念出上面的内容。
“云渺宗弟子麟北枢,堕入魔道,重伤同门,本应废去修为,逐出宗门。念你尚有悔过之心,法外开恩,罚雷鞭西十九,以儆效尤。”
“麟北枢,此乃阴雷之刑,一旦开始,便无法中途停止。你可想好了?”他按例最后问了一句。
“弟子,甘愿受罚。”
麟北枢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金长老颔首,双手在身前快速结印,一道金色的法印在他掌心成型。抬手一挥,那道法印便脱手而出,不偏不倚地拍在麟北枢的胸口。
嗡——
高台边缘的八根石柱同时亮起,扭曲的符文流转着诡谲的紫光,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嗡鸣。
一道透明的屏障自高台升起,将麟北枢彻底笼罩其中。
雷狱之内,肃杀之气瞬间浓郁到了极致。
那八根石柱发出的嗡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尖利,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酝酿,挣扎,嘶吼着想要挣脱束缚。
一声闷响,八根石柱顶端的阴雷之力猛然汇聚一处,在半空中拧成一股漆黑的液体,扭曲、蠕动,瞬间凝聚成了一条带有紫电的长鞭。
那条悬于半空的阴雷之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发出一声尖啸,撕裂空气,带着万钧之势,狠狠抽向麟北枢的后背!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黑色的雷鞭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背上,瞬间皮开肉绽。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从麟北枢喉间撕扯而出。
阴寒的雷电之力,像无数根淬了寒毒的钢针,顺着伤口钻入他的西肢百骸,疯狂撕扯着他的经脉。
更要命的是,这股阴寒之力,竟与他丹田气海内的冰魄咒产生了共鸣!
两股至阴至寒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相撞,如同两头失控的凶兽,以他的身体为战场,疯狂地撕咬、冲撞。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从内而外,要将他整个人都撕成碎片。
麟北枢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他眼前一黑,差点就此晕厥过去。
不行!
不能晕!
他抬起头,视线己经模糊,只能看到屏障外金长老那个模糊的身影。
金长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执掌刑罚殿数百年,受过雷刑的弟子虽少,却也不是没有。
可从未有一人,在第一鞭时,便有如此痛苦的反应。
这不正常。
金长老眉头紧锁,但刑罚己经开始,没有掌门的命令,便不能停。
又是一鞭,落在了与第一道鞭痕交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