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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北枢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瞳漆黑而平静，像是无星的夜空，深邃得看不见底。没有痛苦，没有迷茫，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仿佛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
他坐起身，动作不急不缓，像是一缕风托着他，连衣袍的褶皱都显得格外沉静。他的手指轻轻搭在肩膀的伤口上，指尖沾了血，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这小子……不对劲。
“哼！你终于醒了！”少年故意提高声音，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卑鄙的人族！竟敢暗算我！”
麟北枢只是抬眸，那双比极北寒冰还要透彻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暴怒的魔族。
没有恐惧，没有愤怒，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就像神明在俯瞰蝼蚁的挣扎。
魔族少年靠近，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声音压得极低，“见到仇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麟北枢微微抬眸，他的眼神很淡，像是透过焱龙在看更远的地方。
“你想要什么反应？”他反问，声音如冰泉般清冽，不带任何困惑或讽刺，只是纯粹地询问一个事实。
焱龙噎住了。
这不是故作镇定，也不是隐忍克制，麟北枢仿佛是真的不理解“愤怒”这种情绪存在的意义。
焱龙喉结滚动，突然感到一丝寒意，“你难道感觉不到恐惧？疼痛？愤怒都没有？”
麟北枢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指尖，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只是轻轻拂去血迹，像拂去一片无关紧要的尘埃。
“感觉得到疼痛。”他说，“但没必要在意。”
焱龙突然楞住了。他死死盯着麟北枢的脸，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你……”少年眯起眼，试探着问，“不记得对我做了什么？”
麟北枢微微偏头，像是在思索，微微颤抖的眼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仿佛时间在他身边都变得凝滞。
“记得。”他回答，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败了。”
少年心头一跳。
完了！
他记得？他记得对他缔结了主仆契约？？
“然后呢？”魔族少年追问，“那印记的作用，你清楚吗？”
他的眼睫轻轻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再抬眼时，眸中依旧无波无澜。
他摇了摇头：“不清楚。只是本能。”
不清楚？！
能掌握天魔印，还能打出带有主仆契约的高阶印记，现在居然说他不清楚？？？
魔族少年仔细端详麟北枢，似乎要在那没有波澜的脸上窥探到一丝答案。
然而，什么破绽都没有。
这个蠢货竟然不记得自己成了他的主人？
魔族少年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需要找个借口把他留下，再徐徐图之……
少年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换上了一副故作大度的笑容，语气也缓和下来。
“咳，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他摆了摆手，仿佛刚才的怒火从未存在过。
“本座乃魔域皇子焱龙。”他索性昂起头，犄角在光线下泛着血色的微光，“你叫什么名字？”。
“麟北枢。”
“哦……麟老弟！”他顿了顿，张口就开始胡编乱造。
“我刚才虽然跟你动了手，但主要是想试试你的斤两。”
“不得不说，你这人族小子，骨头挺硬，性格也够狠！”
焱龙绕着麟北枢走了两圈，啧啧称赞道：
“我很欣赏你这种不服输的精神！”
麟北枢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眼神里带着一丝纯粹的、逻辑性的审视。
“你想说什么？”
焱龙停下脚步，首视着麟北枢，抛出了刚想好的说辞：
“很简单。留下来，跟着我干！”
“你看你现在这样子，伤得不轻吧？而且……”
焱龙指了指周围，“你感受一下这里的气息。”
“这是纯粹的魔气，你刚才昏迷的时候，身体就在不自觉地吸收它。”
“你己经被魔气侵染了，就算能回去，你觉得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门，会容得下一个身染魔气，甚至可能身怀魔族血脉的‘叛徒’吗？”
“留在这里，跟着我，我可以给你力量！让你变得更强！”
“以你的资质和狠劲，再加上我的指点，将来未必不能在这魔域之中，闯出一番天地！”
焱龙循循善诱，语气充满了蛊惑。
麟北枢沉默着。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流转的那丝丝缕缕的、与灵力截然不同的黑暗能量。
焱龙的话，从逻辑上来说……似乎很有道理。
回去？
仙门……顾天璇……
那些人和事在他此刻冰封的情感世界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弱，需要力量，需要活下去。
而眼前这个魔族少年，似乎能提供一个选择。
“你为什么帮我？”麟北枢问道，语气依旧平淡。
“都说了，欣赏你！”焱龙拍了拍胸脯，“本座正是用人之际，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想收你做个左膀右臂，不行吗？”
“试试看，你现在能不能调动一丝魔气？”焱龙怂恿道。
麟北枢依言尝试。
果然，精纯的黑色气流，顺着他的意念，在指尖浮现。
确实是魔气！
而且好像比原本的金灵力更有力量了。
麟北枢预判了一下，仙门那些人见到使用魔气，会是什么样子？
若是留在这，以魔气修炼，或许会变得比在仙门中强大。
况且以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反抗，也不会有好结果，不如静观其变，暂且假意顺从，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
“好。”
麟北枢点头答应了。
“哈哈哈！好！爽快！”
焱龙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副“我很欣赏你”的表情。
太顺利了！
这小子果然是个愣头青！不记得主仆契约，还傻乎乎地答应留下当手下！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焱龙的人了！”
他大手一挥，指了指旁边一间稍微小点的石室。
“那间房，以后就是你的住处了，先好好养伤。”
麟北枢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起身便朝着那间偏房走去。
看着麟北枢的背影，焱龙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
哼，人族小虫子，等你给本尊解开主仆契约，再慢慢炮制你！
石室内幽暗潮湿，墙壁上嵌着几颗散发惨绿荧光的魔晶石。
麟北枢踏入这方寸之地，粗布商服下摆己被魔气腐蚀出几处破洞。垂眸扫过身上狼狈的装束，他记得，这是为了进鲛人族乔装的衣裳。
指尖掐诀，一道清光自指尖流转而出。
粗布衣衫如蜕皮般寸寸剥落，亲传弟子服便如流水般覆上身躯，雪色长袍缀着银线暗纹，衣袂无风自动时宛如月华倾泻。
抬手取下束发的草绳，鸦羽般的长发如瀑垂落。
指尖虚引，银冠便自行将青丝挽起，在魔晶石幽光下流转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净尘决扫过周身，连指甲缝里的血污都消散无踪，整个人如同被山涧洗练过的白玉。
冰魄咒带来的绞痛一阵阵袭来，像有把钝刀在肚子里来回搅动。麟北枢右手轻轻扣住腹部，指尖不禁收紧。
他坐在石床上，闭目调息起来。
麟北枢吸收的是灰暗的魔气，可他周身却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清辉晕影。魔晶石的绿光投射在他轮廓上，将完美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圣像。
当焱龙推门进入石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人族少年端坐石床之上，雪衣不染纤尘，明明身处魔域最污秽的角落，却仿佛坐在九重天阙的玉座上。
最令焱龙心惊的是，那些令人族闻风丧胆的魔气，此刻竟如朝圣般环绕着麟北枢流转。
"你..."焱龙的爪子僵在半空，犄角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麟北枢听到焱龙进来，淡淡道：
“渴了，拿些水来。”
他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在随意表达自己的需求，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
然而，这话听在焱龙耳中，却不啻于惊雷！
“嗡！”
灵魂深处，那该死的主仆契约猛地一颤！
一股难以抗拒的服从冲动，瞬间席卷了他的意识！
去拿水！立刻！马上！
焱龙的身体甚至下意识地就要动起来！
“该死！”
焱龙心中怒骂，额角青筋都跳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