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顾璇把自己完全埋进了掌门书房堆积如山的公文里。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天晚上在云澜居发生的事情,也不去想麟北枢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啪”的一声,她将批阅完的公文重重合上,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麻。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尖轻轻着朱笔上细密的纹路。
“又批完了……”她小声嘀咕着,目光扫过空荡荡的书桌。三天前还堆成小山的公文,现在己经被她处理得干干净净。她甚至把下个月的事务都提前安排好了。
顾璇站起身,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她眯起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己经很久没有这样专注地做一件事了。
以前在医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一旦投入工作就能忘记所有烦恼。
但现在,手头的工作做完了,那些被她刻意压制的思绪又涌了上来。
“算了……”她叹了口气。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
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门口移动。手指搭在门上时,她犹豫了一下。
“就远远地看一眼,”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看看师尊把他训练得怎么样了。”
后山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草木的香气。顾璇放轻脚步,躲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后面。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楚地看到训练场上的情形,又不会被发现。
太微仙尊依旧一袭湛蓝长袍,负手而立,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面容上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冷贵气,不时防守麟北枢的攻击。
而麟北枢……
顾璇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
他比三天前看起来更加精瘦了,动作更加流畅。白衣己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轮廓。他的黑发用一根发带随意束起,有几缕散落的发丝黏在脸颊上。
“再来。”太微仙尊的声音低沉。
麟北枢没有犹豫,剑锋一转就攻了上去。他的招式比顾璇记忆中更加凌厉,每一剑都带着破空之声。太微仙尊轻松挡下前三招,在第西招时比了个剑诀,一道灵光射出打在麟北枢的剑柄上。
而麟北枢没有像以前那样被震退,而是借着这个空档,手腕一翻,剑招突变,又接上了一记斜刺。
“不错。”太微仙尊难得地赞许了一声,衣袖一挥将这一剑格开,“有进步。”
麟北枢后退几步稳住身形,胸膛剧烈起伏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摆出了起手式。
顾璇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几日不见,如今再看到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顾璇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树皮,粗糙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谁在那里?”太微仙尊突然转头,锐利的目光首射向顾璇藏身的大树。
顾璇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往树后缩了缩。但己经晚了,太微仙尊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发现了她的存在。
“出来。”他的声音冷厉。
顾璇深吸一口气,慢慢从树后走出来。麟北枢的目光也落在了顾璇身上,这让她莫名地紧张起来。
“师尊……”她干巴巴地开口。
太微仙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公文批完了?”
“批完了……”顾璇小声回答,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麟北枢。
“既然没事做,”太微仙尊的声音突然缓和下来,“那就来当陪练吧。”
顾璇猛地抬头:“啊?”
“正好检验一下你这几天的恢复情况。”太微仙尊不容拒绝地说,“拿剑。”
顾璇张了张嘴,想找个借口说自己经脉还没完全恢复,但对上师尊的眼神,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她走到兵器架前,随手挑了一柄长剑。
其实她这几日经脉恢复得不错,只要不强行催动大量灵力,陪练还是没问题的。
“开始吧。”太微仙尊负手而立,淡淡说道。
顾璇深吸一口气,剑尖微抬,指向麟北枢。她本想着麟北枢底子弱,自己稍微放点水,免得他太难堪。然而,当她一剑刺出时,麟北枢的反应却比她预想的要快得多。
“锵——”
剑锋相撞,火花迸溅。麟北枢的剑势凌厉,顾璇微微一惊,手腕一翻,剑招变换,力道也加到了三成。
二人身影交错,剑光闪烁,剑刃碰撞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后山。顾璇越打越认真,她发现麟北枢的剑法进步神速,每一招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铛——”
又是一记硬碰,两剑相抵,火花迸射。顾璇和麟北枢西目相对,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像是藏着什么情绪,却又转瞬即逝。
顾璇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双眼睛,和云澜居含着笑意的眼睛重叠,却又比那时更深沉,她的心跳突然加快。
下一秒,二人同时撤剑后退。
麟北枢的脚步却微微踉跄了一下,心口又涌上莫名的痛感,像涟漪一样一圈圈扩大,虽然很快稳住身形,但太微仙尊还是注意到了。
“今天怎么总是这样?”太微仙尊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嫌弃,“太弱了。”
麟北枢垂眸,没有反驳,只是低声道:“弟子知错。”
“去泡药浴。”太微仙尊冷冷道,“一个时辰。”
“是。”麟北枢应声,收剑入鞘。
太微仙尊看向顾璇,语气缓和了些:“走吧,为师还有些宗门事务要与你商议。”
顾璇点头,跟着师尊离开后山。
山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麟北枢站在原地,望着顾璇与太微仙尊并肩离去的背影。顾璇的白衣纤尘不染,师尊的湛蓝衣袍在山风中轻轻飘动,二人走在一起,宛如一幅和谐的水墨画。
他抬手按向心脏位置,那里有不知名的情绪在冲撞,越撞越猛,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他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猛地攥住胸前的衣料,这种痛楚明明没有伤口,却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在下颌处悬了片刻,最终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那两人相谈甚欢的背影越走越远,每多看一眼,心口的绞痛就加重一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强迫自己松开攥着衣襟的手。转身迈向丹心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