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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述提到了几年前的尴尬事，让微分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就扭头想心思去了。
曾述好像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就带着安慰的语气说：“我没有看你笑话，你当时的样子楚楚可怜，大家都是同情你的。”
“同情个毛线。”微分在心里啐。那天大家下班都急着回家，被自己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心里一定都在埋怨她，当时自己都不太好意思，觉得耽误了大家的行程，更别说还是身处在闷热的车厢里。但她一点也不想提起那天的事，脸上讪讪地不接话。
周容容听她讲过这一段尴尬事，就抢着说：“她后来不敢坐车了，怕那个售票员又让她出丑。”
“我怕她个鬼，又不是她家的车。”微分忍不住反驳。
“哦，那你为什么不坐了呢？难怪我后来坐车时再也没有见过你。”
“我们都不愿意坐车，又怕等又怕挤，里面空气也不新鲜。走路回家时间刚刚好，我把饭菜弄熟，弟妹就前后脚的进屋了。”周容容说得很有兴致。
“那你不用回去做饭吗？”曾述对着微分问。
马路虽然一路都是往下，但三人边说话边走路速度太慢，前方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三西十米开外是一个沿着山脚的大转弯，前面的人都转进那个山凹凹里暂时隐身了。微分还没有回答曾述的话，就听见了嘀嘀、嘀嘀的喇叭声，这是厂里拉桌子板凳的面包车在身后鸣笛。
三人回头去看，就见留在最后收拾东西的小樊从驾驶台伸出头来喊：“曾哥，快上车，你别等她两个，她俩磨磨蹭蹭的走到天黑都回不了厂。”
微分和周容容笑了起来，看见曾述几步就跨到开着的车门前，弯腰一钻就进去了。车子开走了，两人才加快了步子，边走边议论。
“这个曾述，嘴巴好多哟，问起话来没完没了，是一个见面熟。”微分下定论。
“那是我两个看起来好说话，爬山时，他又帮了我俩一把，他觉得我们就是老熟人了。”
“哎，他和你舅还是同学，比你高一辈呢，你应该喊他叔叔，那你得喊我孃孃了。”微分开起了玩笑。
“就算他辈分高，我喊叔叔，但你为什么也跟着涨辈分了呢？”周容容很迷惑。
“因为，你看阿，刚才你听见小樊喊曾哥了吧，小樊也喊我杨姐，哥和姐不就是一辈的吗？”
周容容听微分这样说就反驳道：“小樊喊你杨姐，还喊我周姐呢，我们都是一个辈份的，跟我舅他们农村的称呼有什么关系呢？要是这样论起来的话，全厂、全国的称呼都乱套了。”
微分听她说得有道理，就不再争辩。两人还没有走进厂里，己陆陆续续的有人走出厂门下班了。
这个曾述是从别个单位才调来的，熟人不多，他就把微分和周容容当成了老朋友，时常在化验室打转。慢慢的化验室的所有人也都和他熟了。冬天的火炉边，全班组人员围坐在一起聊天，他总是夹杂在中间凑热闹。
星期六工会发票看电影，他顺便把票送来了。下班后微分和周容容匆匆忙忙的回家，一点时间也没有耽误，吃了饭就走，刚好卡着时间到达，一分钟多余的都没有。两人找到座位所在的排数时，影院的大灯就熄灭了，微弱的光线照得人影憧憧。
两人弯腰沿着前排靠背，与参差不齐的膝盖之间形成的狭窄过道，往前摸索，刚挤到空着的两个座位前，就听曾述在轻声的打招呼：“好巧，这两个空位子是你俩的？都快要开演了，我还以为没人坐了呢。”
微分抬头西处看了几眼，就见有几个人侧脸，被荧幕上的光线勾勒出熟悉的轮廓。周围的人大部分己经坐下，注意力也集中在了才开始出现字幕的屏幕上。后排的一个退休老头趴在她的靠背上和邻座的一个中年男人交头接耳。
耳朵里也有几个熟悉的声音，从不同的角度传过来。
周容容力气大，微分被她一推就坐在了与曾述挨着的座位上。两人一落座音乐就响了，屏幕上的电影名字叫《甜蜜蜜》，是一部言情片。
片子从头到尾都贯穿着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微分眯着眼睛听音乐，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只像秤钩一样卷曲的拳头，和随着手臂前后摆动的银白色录音机。
拳头和录音机很清晰。但它们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远道追踪而来的马车夫，却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
这部影片的女主角李翘是由张曼玉扮演的，她长得太漂亮了，不但迷住了电影里的黎小军，还把满电影院的男女老少都迷住了。
她一出场，影院里鸦雀无声。之前叽叽咕咕嘈杂的议论声全部停了，只有邻座与前后座吞咽口水的叽咕声和呼吸声还在往微分的耳朵眼里钻。
黎明扮演的黎小军一个人出场时，三人就开始讨论剧情。微分坐在周容容和曾述中间，后背紧贴着靠椅，周容容和曾述两人身子要略微前倾，才能看得见对方。微分的眼睫毛上挂满了他俩对话时飞溅出来的唾沫星子。
她不好意思当着他两个人的面擦拭，怕被被误会成擦眼泪。荧幕上的黎明在微分的眼里就被折射变形了。
变形就变形，她听声音就知道这话是主角黎小军说的，“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胸怀大志的。”
“人应该有大志，这样才有理想嘛。”听见女生的声音，微分赶忙往脸上薅了一把，就清晰的看见了说话的是张曼玉。
果不其然，曾述就把头偏过来了问她：“怎么，流眼泪了？这么容易感动啊？”
“我…..，”微分只好吸了一下鼻涕，装作是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周容容却笑了，“看这个情节情绪应该是振奋的，你流泪干什么？是不是走神了？”微分无言以对。
荧屏上的李翘说：“黎小军同志，我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你呀，你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我呀。”
黎小军头略低，眼神幽幽的盯着李翘，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们明明都己经那么接近。”
“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听了张曼玉的这句话，微分终于可以毫无忌惮的擦去眼帘上的口水星子了。周容容也在低头揩眼睛，影院里响起了一片吸鼻涕的声音。
包文山看电视，见到小媳妇被恶婆婆折磨就要流眼泪，看台湾电影《妈妈你再看我一眼》时，哭得差一点从座位上滚下地，不知道他看到这个文艺桥段会不会眼眶发红。微分想到这里，眼光不自觉的看向了侧面的曾述。
曾述正在看她，两人视线相撞，都“嘿”的笑了一声。微分心里悸动了一下，那种酸麻的感觉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脑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