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姑娘,这是涌泉穴"蒋瓛僵硬得像块门板,生怕喘气大了惊着小郡主。他左肩箭伤刚结痂,此刻被膏药糊得活像打了补丁的旧棉袄。
"蒋叔别动哦!"宝儿突然掏出金针,学哥哥平日模样绷着小脸:"气走手少阳,痛痛飞走啦!"针尖刚触及皮肤,就被张朝用甘草条轻轻挑开。
青年医师拎着妹妹后领提到药柜前:"涌泉穴在足底,你往人家心口扎是打算送蒋叔送走?"说着敲敲柜面,"今日功课——给王百户扎针,错一处抄三页《金匮要略》。"
角落里断腿的锦衣卫差点从竹榻滚下来,好怕怕:"张先生,要不让桃姑娘出手"话音未落,宝儿己经举着金针蹦了过来:"王叔叔别怕,宝儿新学了'截脉止痛手'!"
满屋伤员齐齐倒吸冷气。正在晾晒绷带的桃夭忍俊不禁,发丝无风自动,将小丫头手里的金针换成麦芽糖。
"先认穴。"张朝并指虚划,王百户裤腿自动卷起,露出裹着夹板的右腿。真气凝成的经络图浮在空中,十二正经泛着淡金光晕。
宝儿叼着糖块含混道:"足阳明胃经!"肉乎乎的手指戳向伤员小腹,却在半途被窗外的麻雀吸引:"哥哥看!雀儿在偷吃枸杞!"
"回来。"青年凌空摄回翻窗的小皮猴,"这是足三里,主治脾胃不和"
"知道知道!"小丫头突然并指戳向王百户膝眼,九阴真气顺经络游走。伤员"嗷"地一嗓子,断腿处淤血竟从毛孔渗出。
满屋药香里混进丝缕腥气。蒋瓛瞪大眼睛看着小郡主掌心金芒流转,谁出去谁敢信,八岁的小郡主都后天中期了。忽然觉得陛下安排的三千暗卫都多余——有这位高人在,阎王殿都能拆了当积木玩。
午后的鸟叫声催人欲睡。宝儿趴在《黄帝内经》上打盹,口水把"阴阳应象大论"晕成水墨画。桃夭端进来时,七个小脑袋正从门缝挤成一串。
"宝儿姐!"虎子顶着草屑探头,"你说今天教我们水上漂!"
小丫头瞬间清醒,蹑手蹑脚往窗边溜。正在配药的张朝头也不抬:"把消暑汤送去前厅,就许你们玩半个时辰。"
孩子们欢呼着涌向厨房。虎子抱起陶瓮瞬间苦了脸:"宝儿姐,这汤药闻着比俺娘熬的还苦!"
"笨!"宝儿摸出个青瓷瓶,九阴真气卷着药粉撒入汤药:"哥哥教的甘草薄荷散,甜滋滋的!"
当蒋瓛接过宝儿递过来第十碗泛着甜香的消暑汤时,这位铁血指挥使突然红了眼眶,当年娘亲在田埂上唤他回家喝的绿豆汤,也是这般带着薄荷香,可是老臣真喝不下了呀。
前院桃花树下,桃夭摆开红木食盒。雕花格子里码着水晶虾饺、芸豆卷,最引人注目的是琉璃碗中雪白的酥山,奶香混着冰雾在午时太阳下勾人魂魄。
“夭姐姐这个是什么”熊孩子们没见过。
"这是先生教姐姐制的冰淇淋。"侍女声如银铃轻响,玉勺敲击碗沿发出清越声响。七个小童排排坐好,看着桃夭将蜂蜜浇在碎冰上,淡金琥珀顺着雪峰蜿蜒而下。
宝儿突然并指为剑,九阴真气凝成细丝,竟将冰碗雕成莲花状。虎子凑近猛吸一口,冻得原地蹦起:"脑壳疼!"
"要慢慢舔。"小丫头示范着伸出粉舌,鼻尖立刻沾上雪沫。孩童们抬着冰淇淋追逐撒欢,满院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竹榻上的李参将忽然戳了戳同僚:"老赵,等伤好了,咱也讨房媳妇生个闺女?"
"就你那黑炭脸哪家小娘子能看上你?"一旁黑脸男子嗤笑,目光却黏在给虎子擦脸的桃夭身上。常年握刀的手帕子用得比绣娘还灵巧,轻飘飘一方素绢,拂去了汉子们半生血火。
后院忽然传来"扑通"声。宝儿踩着凌波微步在池塘上乱窜,真气凝成的渔网兜需要抓住池塘的锦鲤。虎子有样学样地掏出弹弓,石子弹在冬瓜藤上,惊飞了院子里偷食的麻雀。
"小虎子!那是给蒋大人煎药的冬瓜子!"桃夭提着裙摆追出来,发间花瓣落进池塘,引得鱼群争相啄食。宝儿趁机将冰碗扣在青年头顶:"哥哥吃冰!"
张朝顶着坨化开的奶昔继续捣药,真元外放形成冰雾,活像尊冒寒气的玉雕。蒋瓛憋笑憋得伤口疼,忽然觉得当个伤员也挺好。难得看到这位大人吃瘪。
宝儿带着小伙伴们去给伤员画像。虎子把王百户的断腿画成老树根,丫丫给李参将添了对兔子耳。小丫头自己的大作最惊人——蒋瓛端坐云端手托宝塔,活脱脱像个西游记里的托塔李天王。
"宝儿姐,我爹说明年要给我生个妹妹。"大毛咬着笔杆嘀咕,"你说妹妹是不是都会武功吗?"
"当然!"小丫头挥毫泼墨,把赵铁鹰画成踩着风火轮的哪吒,"等我教她九阴白骨爪,专抓不写功课的坏孩子!"
满屋哄笑中,张朝挥手将膏药撕下换成真气推拿。内力如春风拂过,伤员们惊觉暗伤旧疾竟一并消退。王百户活动着新生的腿骨,突然朝张朝位置抱拳深深做揖,这再造之恩,比千军万马更重。
幽谷中,木婉清挽着秦红棉的手臂摇晃,发间红绸带扫过母亲肩头:"娘,您摸摸我丹田。"她引着母亲的手按在自己小腹,宗师境浑厚的内息震得秦红棉指尖发麻。宗师这在江湖中也是镇压一方的高手了。
秦红棉忽然捏住女儿耳垂:"从前教你摸脉要搭腕,如今倒学会拿娘试真气了?"指尖触到木婉清耳后温度,忽然愣住,这孩子自小体寒,如今经脉竟暖如春泉。
“你这身体”
"是张先生给的凤血,他说是能脱胎换骨,"木婉清低头摆弄腰间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桃胶,"他说……"声音渐低,露出的半截脖颈泛起淡淡绯色。
秦红棉忽然凑近细看,惊得女儿后退半步:"做什么?"
"让我瞧瞧这凤血可会让人面若桃花。"妇人故意板起脸,指尖却轻轻梳理女儿鬓角碎发,"难怪这几日总是对潭水理妆,原是有颗小桃核落在心里了。"
木婉清跺脚转身,绣鞋将青石地砖碾出浅痕:"娘!"尾音拖得绵软,惊得竹梢夜枭扑棱棱飞起。她忽觉脸侧微凉,竟是母亲用潭水凝了面小镜。
镜中女子眉目含春,哪有半分"黑玫瑰"的冷煞。秦红棉忽然叹笑:"当年段正淳赠我银镯时,我也是这般对着溪水照了半日。"
"谁要像您似的!"木婉清抢过冰镜,她慌乱中要毁去,却被母亲握紧手腕。
"清儿。"秦红棉将山茶别在女儿髻间,"娘只盼有人能让你天天这般鲜活,不似娘这般"话未说完,木婉清突然将脸埋进她肩窝,滚烫的呼吸透过粗布衣料:"他很好"
潭水映出母女相拥的身影,惊散一池星月。秦红棉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带着女儿走一趟,不管以后对自己如何,孩子己经长大了也该让他们父女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