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仙湖碧波如镜,租用的乌篷船头悬挂的福贴随风轻晃。张朝斜倚湘妃竹榻,桃夭站于身侧。
宝儿踮脚往船头探身,指尖沾了水也不在意,指着远处惊起的白鹭嚷道:"夭夭姐快看!那鸟儿叼着条银刀鱼!"
桃夭素手轻扬,乌篷船无风自动。船舱矮几上摆着荷叶包的糯米鸡,揭开时热气惊飞了落在篷顶的翠鸟。
张朝倚着竹榻,看小丫头用银匙挖桃胶吃,糖汁顺着下巴淌成琥珀色的溪流。
"公子尝尝新焙的云雾茶。"桃夭挽袖斟茶时,腕间银铃与橹声和鸣。
忽见宝儿扑到船边,半个身子都探出去够莲蓬,惊得张朝真气化绳将她拦腰卷回。
木婉清便是在这时候出现。黑衣女子踏着残荷疾驰,身后竹篙点水的灰衣人笑得淫邪:"小娘子轻功倒俊,不如陪大爷在这湖中快活快活!"
"哥哥,有人在打架!"宝儿指着十丈外的缠斗。桃夭指尖刚要拈起桃瓣屏障保护宝儿和张朝,张朝己按住她手背:“无妨”。
乌篷船悄然切入战圈。木婉清后撤时踩中浮萍,云中鹤的鹤嘴拐己挑向她面纱。电光火石间,三枚桃花破空而至,精钢拐头竟被生生击弯。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坏我云中鹤好事?"云中鹤扭头怒骂,后半句卡在喉间,乌篷船上青衣男子负手而立,端是气度非凡。
待瞥见桃夭身前新绽的桃花,更是骇然暴退:"宗师?!"
桃夭足尖轻点船头,绣鞋踏过处涟漪凝成冰晶。云中鹤甩出七枚毒蒺藜,自己却借着反冲力倒飞。眼看要触及岸边垂柳,忽觉后颈一凉,方才击落暗器的桃花去而复返,正嵌在他任督二脉交汇处。
原来是西大恶人的云中鹤,张朝前世一个武侠迷,自然知道这云中鹤,绰号“穷凶极恶”,实是一个好色之徒,轻功卓绝,但行事极端,是西大恶人中最不可饶恕的一人。
"处理干净。"张朝捂住宝儿眼睛。桃夭广袖翻卷,漫天桃花炸裂,粉色花瓣暴雨般洞穿云中鹤周身大穴。尸体坠入湖中时,惊散一池锦鲤。
木婉清怔怔望着救星,“好厉害的女子,船上的姑娘是自己遇到过最厉害的女性武者”面纱被挑落后露出的容颜,竟比水中的倒影还要清冷三分。
她看着张朝温柔的用真气蒸干宝儿裙角水渍,忽然想起师父说的"世间男子皆薄幸",可这人眼底的温柔,分明比仙湖水还澄澈。
"姑娘可要搭船?"张朝递过绢帕。帕角宝儿是宝儿歪歪扭扭绣的"安"字,混着艾草药香。
木婉清刚要拒绝,瞥见远处追兵身影,咬牙跃上船头。她看着那青衣男子随手一抹,自己肩头毒刺便被凌空拔出,连中毒的麻痹感都烟消云散。
“在下木婉清”黑衣女子向着二人拱手。
宝儿从食盒底层摸出桂花糕:"姐姐吃甜糕就不害怕了。"油纸包上还粘着晒干的野生菌碎末,看得张朝眼皮首跳。
木婉清望着小丫头精灵般的大眼睛充满期待,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日头当空,乌篷船泊停在湖心岛。桃夭采来紫茎泽兰为木婉清包扎肩伤,宝儿蹲在芦苇丛边数蝌蚪。
忽听得"咕咚"一声,黑衣女子腰间的青铜药瓶落水,张朝凌空摄物时带起串水珠,阳光下竟折射出彩虹。
"这是,曼陀罗花毒?"他拔开瓶塞轻嗅,"姑娘去过曼陀山庄?“这曼陀花毒可是曼陀山庄庄主李青夢所有。
木婉清握紧袖中短箭。这瓶子是前几日从追杀她的人身上搜出,眼前人既能识破毒药来历,保不齐与追杀者有关。
看着青年柔和的面孔,他拔出经脉中的毒刺时,那手法又比师父还温柔三分。
悄然出声: “ 追杀我的确是那曼陀山庄之人”
闻言张朝微微点头,“姑娘身上伤势还没痊愈,不如到医馆中修养一番,我给姑娘开副药梳理经脉”。
木婉清后有追兵又暂无去处,点头同意,此人深不可测,要是和追杀有关也不用耍什么阴谋诡计 。
张朝却转向追蜻蜓的宝儿:"今日教你的'气贯长虹'可记住了?"指尖真气化作七彩虹桥,托着小丫头凌空踏步接到身旁。
木婉清望着这玄妙功夫,忽然觉得师傅的修罗刀也不算什么绝学。
眼看暮色降临,乌篷船缓缓靠岸。抚仙湖水面浮起薄雾,澄江府的灯笼在远处连成星河。
宝儿趴在船头数归巢的白鹭,忽见岸边萤火虫聚成光带,忙拽木婉清衣袖:"姐姐快看!它们在给咱们引路呢!"
桃夭轻点竹篙,船头灯笼映得水面碎金摇曳。木婉清望着岸边渐近的医馆,新挂的琉璃灯还泛着淡淡桐油味,那是日前张朝带宝儿亲手挂擦拭的。
"小姐当心台阶。"桃夭搀扶木婉清进入医馆,顺势将真气注入她足三阴经。黑衣女子踉跄半步,惊觉连日奔逃的疲惫一扫而空。
宝儿蹿进院门,抱着个粗陶罐献宝似的跑来:"今早腌的脆梅!周爷爷教过的……"
话到一半突然噤声,小丫头低头抠着罐口裂痕老人留下的陶罐还粘着点点面粉。
张朝接过陶罐,指尖在罐身轻叩:"乖,正好给你配新制的冰镇酸梅汤。"
说着引众人转到后院。千年桃树下石桌如玉,桃夭端来西色食盒:井水湃过的西瓜切作莲花状,新摘杨梅凝着露珠,松子糖在月光下泛着蜜色,最妙的是那盏琉璃碗,碎冰堆里埋着透亮的"水晶丸子",实则是张朝用内力急冻的藕粉圆子。
"哥哥变戏法!"宝儿舀起丸子对着灯笼照,“要是爷爷也能吃到就好了”
她突然把脸埋进木婉清衣襟,细瘦的肩膀微微发抖。黑衣女子僵着身子,嗅到小丫头发间混着药香与泪水的咸涩。
木婉清捏着银匙的手顿了顿。这寻常百姓家的闲话家常,比曼陀山庄的刀光剑影更令她无措。
忽觉掌心一凉,宝儿偷偷塞来颗梅子:"姐姐吃这个,我特意多放了两勺蜜!"冰冷的心这一刻渐渐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