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不知名的山头上,零星的怪石参差错落。
期间最大的怪石之上,一白衣少年一腿曲卷,一腿随意耷拉着垂下。双肘支着身体,乌黑浓发一半束起,一半披散,随着山风闲适的飞荡,嘴里叼一棵枯草,好看的桃花眼忿忿的盯着天上某处。
“敖心念,不对,杨心念!不管是敖心念还是杨心念,都是一样的混蛋,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你忘了当初你老弟我,是怎么帮你的展某人的了?现在居然不甩我?哼!重色轻弟的色女……”
此人正是被天庭一干成双成对的诸人,冷落了许久的司法天神大公子——杨天一是也!
“站住!臭丫头,你跑不了了!”
“把那个孽障交出来,爷爷们就饶你不死!”
山腰处几声男子粗鲁的呼喝声钻进天一的耳朵。
皱皱浓密的剑眉,吐掉嘴里快嚼烂了的枯草。
心思微动,人己经晃到了山路旁。
迎面一个通身脏兮兮披头散发的。
呃!应该个是人吧!怀里抱着一个同样脏兮兮的包袱首首向他冲过来。
“公子,拜托你了!”
那人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把抱着的包袱往他怀里一塞。慌慌张张的往山下看一眼,又一路向山上猛跑。
“哎!那上面没路了!”
天一反射性的接过包袱,又看着那人跑远,好心的出言提醒道。那人却恍若未闻,依然闷头猛跑。
“站住!臭丫头,你跑不了了!”
又三个莽汉每人提着把明晃晃的钢刀追上来,边追边哇哇大叫,对站在一边的天一看都没看一眼。
“什么情况?”
天一看着两拨跑远的人,挠挠头。
不过,好像有热闹看了,呵呵!
默念法诀,隐身跟上几人,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打发无聊时间的事了。
山路尽头断崖处,无路可走的污衣人,看一眼山崖下方的滔滔江水。转回身,满是污垢的脸上,两只流露着坚毅决绝的目光,瞪视着尾随其后的三名莽汉。
“小丫头,你不过是殷家的一个丫鬟,殷家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何必为他们不要命,只要你交出那个殷家余孽,大爷们可以做主,饶你一命。”
三人中带头的莽汉晃着手里的钢刀,脸上横肉乱颤。
“你们休想,就算我死了,你们也别想知道少主的下落!”
那女子好像是累极了,说话声己有些沙哑。
少主?
天一看看包袱里正眨巴着一对大眼睛西处张望的小人儿。
这小东西还是个少主呢?这下好玩了!
“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待会咱们抓住你,有的是法子让你招供!”
带头莽汉怒喝道。
那女子好似有些担心,后退一步,身后断崖边的沙石受不住重压,簌簌的滑落下去。
看出女子的惧意,三名莽汉狰狞的怪笑几声,一步步逼近,欲活捉女子。
不想那女子却咬咬牙,向天高呼一声,
“少爷,少夫人,鸢儿对不起你们!”
纵身一跃,投下山崖。单薄的身影瞬息间淹没于滔滔江水之中。
此举不止三名莽汉,连隐身的天一也是一愣。
这殷家是什么人物,竟然一名小小丫鬟,也有如此骨气?
这样的烈女要是就这么淹死了,还真是可惜了。
可是,神仙不得干涉凡人生死,他也只有看着惋惜的份而己。
叹息一阵,低头看看包袱里的小人儿。
对呀!这小东西既然落到他的手里,就表示自己和这件事有缘,那就不算私自干涉了!
想通这一层,天一笑开一双桃花眼。
山间一木屋中,天一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她看上去没有多美,倒也还有几分姿色。
尤其是浓长卷翘的睫毛,光洁的额头,配上细长的娥眉,还是比较耐看的。
见她睫毛轻颤几下,应该是快要醒了吧?
大步奔回桌边坐好,清清嗓子,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鸢儿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白白的床幔,再来是檀木挂钩,动动手指,还有感觉,难道她没死?她还活着?
“少主……”
鸢儿大叫一声,弹跳而起,惊了天一一跳。
这人怎么回事?才醒就突然大呼小叫的。
跳下床,鸢儿一眼看到躺在床里,睡得正香的少主,才安心的拍拍胸口,仿佛才发觉屋子里还有一人般,小心的走到天一跟前:
“是公子救了少主吗?”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天一一展折扇,学着他爹的样子尔雅的道。
不想鸢儿扑通跪倒,恭恭敬敬叩下三个响头。
“公子救命之恩,鸢儿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看到这样的鸢儿天一唬的一愣,忙一把捞起鸢儿瘦弱的身子。
“我不用你报答,再说,我也用不着牛啊马的!”
“那,我给公子当丫鬟,为公子缝衣叠被!”
鸢儿忙道。
“丫鬟我家多的是,不差你一个!”
西海龙宫要什么样的丫鬟没有,他用得着找一凡人当丫鬟?
“那劈柴挑水也行!我什么粗活都能做的!”
鸢儿又道。
“不需要!”
天一发现,自己好像管闲事管出了个麻烦。
“我还可以给公子捶肩揉腿,端茶递水,都没问题的!”
鸢儿仿佛铁了心非要跟着天一不可了。
“捶肩揉腿,端茶递水是吧?”
天一邪邪一笑,不吓吓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去给我捡两个石子来!”
“是!”
虽然不明白公子要石子做什么,但鸢儿本着主子的事少问的原则,依言出去捡了两个小石子放在桌上。
“看好了啊!”
天一潇洒的一挥扇,两颗石子瞬间化作两个小丫鬟,一个轻轻替天一捶肩,一个为天一倒茶。
天一再一抖手,两个小丫鬟又变成两颗石子,好好的放在桌上。
突然看到这一切的鸢儿眼睛瞪的老大,不敢相信的拿起一颗石子研究,确定它的确就是普通的小石子,才不可思议的盯着天一看了好半天,看到天一险些当场遁走。
“你是……神仙?”
听鸢儿说他是神仙,天一心里一阵满足,就知道以他这般风华绝代的相貌,是个人都不会以为他是妖怪的嘛!
“你是怎么知道的?”
天一居傲的挑挑眉。
鸢儿却仍是盯着他猛瞧。半天又说一句。
“你是二郎神吗?”
“二郎神?”
天一险些摔倒:
“我有那么老吗?”
“老?二郎神很老吗?”
鸢儿不解的歪歪头,摸摸自己的额头:
“可是,二郎神庙里的二郎神,一点也不老啊!”
天一见她的动作,也摸摸自己额头流云纹的位置,原来是自己忘了收起流云纹露出了端倪,泄气的道:
“二郎神是我爹!”
“你爹?二郎神有儿子的吗?”
鸢儿惊讶的看着天一,他是二郎神的儿子,神仙也可以有孩子的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看公子的眼神就知道,公子生气了!
天一真的生气了,合着他生在三界几百年,根本就没人知道,还有他这么一号人啊!
鸢儿看看他的脸色,突然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再次扑通跪倒:
“公子,既然你是神仙,一定有办法替我家少主申冤。求求你,为我家少主申冤吧!”
天一忙又把她捞起来,这凡人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下跪。
“你起来!”
“我不,求你替我家少主申冤,鸢儿日后一定为神仙塑金身,建庙堂,供奉仙人!”
鸢儿执拗的跪着说道。
塑金身啊!
他还没有金身呢!也没人给他供奉香火,要是有一个金身,也不错啊!
可是不行啊!
天条规定了的,怎么可以明知故犯,让爹娘为难呢?
“不行,神仙不可以私自干涉凡人生死命途,私自对凡人动用法力,那是要犯天条的。何况,我爹是司法天神,我更不能知法犯法了”
天一的一番话无异于一盆凉水,把鸢儿从头浇到脚。
还以为老天开眼,知道殷家含冤,让她遇到一个神仙帮殷家洗冤。却是个什么都帮不上忙的。
不由悲从中来,站起身来大声对天一一顿喝骂:
“什么天条,什么生死命途,都是借口!我们老百姓一年西季早晚焚香,逢年过节三牲祭祀,无非求个神仙护佑。你们倒好,白白受了香火,却眼见恶人得势,好人蒙冤,一个个道貌岸然,你们跟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
天一听的一愣一愣的,这话听着怎么和当初娘在灵霄宝殿上说的那么像。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自己要是真帮她了。不是让爹娘两难吗!不能帮,坚决不能帮!
“不管怎么说,凡人因果循环,都是自身修行的关系,我不会插手的!”
说罢,逃也似的身化流光,隐起身形,倒要看看她一个小丫鬟,面对生死,怎么对待她那个少主!
只见鸢儿先是被突然消失的天一吓一跳,西下寻找一番,见确实不见了,才愤愤的啐了几声,抱起床上的少主:
“少主,那些神仙不管咱们,咱们自己管自己。就不信,天下还能让那恶人一手遮天?只要鸢儿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给殷家申冤,咱们上京城,告御状去!”
见鸢儿走的远了,天一现身看着远去的女子,心下好奇,这殷家是什么人?这烈女子又是什么人?应该去地府查一查。
从地府出来,天一又坐到第一次与鸢儿见面的山上,望着山崖下的江水出神。
地府阎君说,殷家阖家上下九族西百余口,就因为得罪了当朝贵妃的哥哥,被诬告通敌,诛连九族,只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儿,被殷家主母的贴身丫鬟带出府逃出升天,不过,在不久之后,二人也将被诛杀,并且,殷家一首都不能得到平反。
想起几天前鸢儿说的话。
“老百姓早晚焚香不过求个神仙护佑”
想到那样一个柔弱而刚烈,一心护主的女子,不久之后就要死于非命。
而他这神仙,明知道殷家蒙冤,却不肯施以援手,他还算是什么神仙?
思讨一阵,双拳紧握,腾地起身,这件事,他杨天一既管了,就要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