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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看着董鲁，将那份印着PSV埃因霍温队徽的邀请函轻轻推了回去。
“董哥，谢谢您。这机会，我知道，天上掉馅饼似的。但我还是想去国少队。”
董鲁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拿起邀请函，又递向萧然，声音都高了些：
“老弟！你再好好想想！这可是PSV！欧洲豪门！多少国内球员挤破头都想去的地方！为了一个国少集训，你……”
“值得。”萧然语气平静，但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为国出战，这是我踢球开始就有的念头。顾教练那些笔记，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我不能让他失望，也不能让自己后悔。”
萧父在旁边听着，虽然对足球圈这些道道不太明白，但他听懂了儿子话里的那股劲儿。
“然然，爸支持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家里不用你操心！”他拍了拍萧然的肩膀，满是欣慰。
董鲁彻底没话了。他盯着萧然看了半晌，那眼神复杂得很，有错愕，有惋惜，但慢慢地，又透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欣赏？他摇了摇头，自嘲般地笑了笑：
“嘿，我这跑前跑后的，合着是白忙活了。你小子，行！有种！”
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好像把一整个夏天的燥热都吐了出来。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当初我要是有你这股劲儿……”他话没说完，又摇了摇头。
他从随身的包里又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张质地考究的名片，递给萧然：
“这个你先拿着。这是我在欧洲那边的一个老朋友，叫马尔科·贝尔纳迪。你要是以后改变主意了，或者在那边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联系他。提我董鲁的名字，他会给面子的。”
名片设计得很简约，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但萧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类似持证经纪人的徽章图案。
“谢了，董指导。”萧然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好意思。
“拿着吧，多个朋友多条路。欧洲足球圈，水深着呢，不像国内这么简单。”
董鲁把名片塞到萧然手里，语气也缓和下来，
“你这小子，有股子犟劲，我倒是挺欣赏的。说不定以后真能成事儿，到时候别忘了我老董就行。”
萧然郑重地将名片收好，放进贴身的口袋：
谢谢董哥，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您来我们那儿，我请您吃我们家乡菜。”
董鲁摆摆手，脸上带着些许未能如愿的遗憾，但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了。
“行了，那我先走了。国少队那边，好好踢，别丢人！”
接下来的两天，萧然的生活重心彻底转移到了准备国少队集训的行李上。
他特意抽空回了一趟学校，主要是想和顾言教练道个别。
顾言正在操场边看着球队替补训练，队伍人数不到原来的一半。
队里高三己经完成了最后的赛季任务，开始准备高考。队员人数还凑不够训练对抗的。
见到萧然，他招了招手，脸上带着太阳晒出来的健康红色。听萧然说完放弃PSV选择国少队的决定，顾言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
“好小子！有志气！”顾言用力拍了拍萧然的肩膀，力道不小，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只看眼前利益的人。去国少队，好好练，那里才是真正锻炼人的地方，比什么狗屁欧洲青训营实在多了！至少根正苗红！”
萧然咧嘴一笑：“顾教练，我不会给您丢脸……”
“别说那些客套话。”顾言打断他，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个磨得有些发亮的硬壳笔记本，
“记住我跟你说的，戒骄戒躁，一步一个脚印。你的天赋是老天爷赏饭吃，但能不能端稳这碗饭，还得看你自己。”
“这是我以前带队和自己踢球时的一些训练和比赛的心得，还有一些国家队比赛的战术分析，乱七八糟的，你拿去看，或许有点用。别嫌弃。”
萧然接过本子，入手沉甸甸的，翻开一页，里面是遒劲有力的字迹和手绘的战术图。“顾教练，这太珍贵了。”
“珍贵个屁，都是些土经验。”顾言摆摆手，“有空多琢磨琢磨，比死练强。”
告别顾教练，萧然又约了沈胖子——沈墨和李静出来吃饭，算是小型的饯行宴。
地点还是常去的那家烧烤摊，老板都认识他们了。
沈胖子一见面就咋咋乎乎地嚷嚷开了，差点把邻桌的啤酒杯震倒：
“然哥！你这是要上天啊！国少！下一步是不是就国家队了？到时候世界杯门票给我留一张内场的啊！不对，得是包厢！带空调带沙发的那种！”
萧然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沈胖子后脑勺上：“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想到世界杯包厢了？再说了，有那好事我能忘了你？”
“那必须的！我对你有信心！”沈胖子揉着脑袋，嘿嘿首笑，
“以后我跟人吹牛，就说我兄弟是国脚，看谁还敢瞧不起我！我得赶紧去买几件你的盗版球衣，趁现在便宜！”
李静比沈胖子安静多了，她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闹，等沈胖子消停了点，才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递给萧然：
“萧然，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训练肯定很苦，注意别受伤。我们会给你加油的。”
护身符是简单的红色锦囊，上面绣着平安二字。
“嘿，你这……”萧然拿着护身符，心里暖烘烘的，“谢谢啊，我一定戴着。”
他举起面前的果汁：“谢了，哥们儿，小静！等我回来请你们吃大餐！”
“必须的！我要吃海鲜自助！最贵的那种！”沈胖子立刻接话，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萧然也抽空回了趟校队，和韩汐学长以及其他队友们一一道别。
韩汐作为队长，代表大家送上了一颗签满足球队员名字的足球：
“萧然，签上你的大名！你是我们省实验的骄傲。去了国少队，别忘了咱们这些老伙计。等你以后成了大球星，这颗球可就值钱了，我们也好沾沾光。”
“韩哥你放心，忘不了。”大家笑闹着，约定未来在更高的赛场上相见。这些纯粹的祝福，让萧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一点点离别的感伤。
七月十西日，一个普通的夏日清晨。萧然背着简单的行李包，包里装着父亲的叮咛、朋友们的祝福，顾教练那本厚厚的心得笔记，还有李静送的那个小小的护身符，踏上了前往国家足球训练基地的列车。
一路奔波，终于在下午抵达了目的地。
基地大门庄严肃穆，门楣上“国家足球训练基地”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萧然站在门口，抬头仰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憧憬在胸中翻涌。
这里，就是无数足球少年梦想开始的地方吗？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草皮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因为看到几个同样拉着行李箱、穿着各色俱乐部训练服的少年而略微有些紧张的心情，走向签到处办理报到手续。
负责接待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制服，表情有些公式化，眼神在几个少年身上扫过，带着点例行公事的审视。
接过萧然的集训通知和身份证明，低头核对。
“省实验中学的萧然？”工作人员的视线在“所属学校”那一栏上停留了几秒，抬起头，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
“是的。”萧然点头。
“以前在哪个职业梯队待过？”工作人员又问，手指在表格的某个空栏上点了点，似乎在等一个熟悉的俱乐部名字。
“呃，我一首是踢校园足球的。”萧然如实回答。
这话一出，工作人员手里的笔明显顿了顿，他再次打量了萧然一眼，那眼神比刚才复杂了些，嘴角似乎还撇了撇。
旁边，几个穿着某某俱乐部少年队队服、由家长或助理陪同的少年，听到“校园足球”几个字，也毫不掩饰地投来了几道异样的目光，其中一个还和同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嗤笑。
“校园足球啊……”工作人员拉长了调子，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萧然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不是滋味儿。
他拿起笔，在萧然的登记表“所属球队”一栏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写下了五个字：“暂无职业梯队”。
写完，他把表格和一张临时出入证递给萧然，指了指外面：“宿舍区在B栋301，自己过去找，床位先到先得。”语气依旧平淡，甚至有些不耐烦，却让萧然感觉像被贴上了一个无形的标签。
“暂无职业梯队归属”，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会给他的国少队生涯带来什么？
萧然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心里有点打鼓，但更多的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涌了上来。校园足球怎么了？走着瞧！
办完报到手续，那名工作人员头也没抬，朝着旁边一指：“那边领装备。”
萧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角落里堆着一些印着足协标志的纸箱，另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神情略显疲惫的工作人员正靠在椅子上，见萧然过来，才懒洋洋地站起身。
“新来的？哪个队的？”这人问道，声音没什么起伏。
“U16，萧然。”萧然答道，同时递上了刚才那张登记表。
工作人员接过表格，目光在那“暂无职业梯队”几个字上扫了一眼，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下撇了撇，像是确认了什么。他没再多问，转身从一个打开的纸箱里拿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训练服、比赛服、背包和一些日常用品，统一的红色调，崭新而笔挺。
“喏，你的。”他把东西递给萧然，像是在完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差事。
萧然接过，入手是微凉而柔滑的布料质感。
他展开最上面那件鲜红色的训练上衣，胸口的位置，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刺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
那红色，仿佛带着一种滚烫的温度，瞬间熨帖了萧然的心。
之前因为“校园足球”和“暂无职业梯队”而产生的那点不快和忐忑，在看到这面国旗时，似乎消散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就是国少队的战袍。他真的穿上了。
“号码呢？”萧然问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35号。”工作人员从旁边一沓印着号码的标签里找出一张，随手撕下，连同装备一起塞给萧然，
“新来的，没得挑。自己找地方贴一下或者让后勤去弄。”
三十五号。萧然捏着那张印着白色数字的标签，倒也没觉得意外。
对于一个刚入队的、还是“校园足球”出身的新人来说，这个号码再正常不过。他并不在意号码的大小，重要的是，他终于有机会穿着这身衣服，站上那个他梦寐以求的赛场。
他抱着那套崭新的装备，胸口绣着的国旗仿佛有了重量。
他看了一眼旁边，几个比他早到一些的少年，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他们身上穿着的，是印有各种俱乐部LOGO的训练服。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手里拿着一套刚领到的国少队服，胸前的号码是个位数的“9”，显得格外醒目。那少年似乎察觉到萧然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优越感，随即又转过头去，继续和同伴说笑。
萧然收回目光，将那张“35号”的标签仔细收好。号码只是个数字，他想，真正的较量，从穿上这身衣服才刚刚开始。
他掂了掂怀里的装备，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草皮味似乎更加清晰了。他会证明，“校园足球”出来的，一样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