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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网依旧轻颤，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一记石破天惊的轰门。
沙特队的球员们，几分钟前还是一副轻慢与傲然的姿态，此刻个个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以及一股压不住的火气。
赛前那份轻松写意，早己被这一球轰得烟消云散。
队长哈立德是第一个从震荡中“清醒”过来的，或者说，是第一个被彻底点燃的。
他那双黑色的瞳孔中怒火跳动，几大步冲到萧然跟前，那架势几乎要一头撞上来。粗嘎的阿拉伯语再次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翻来覆去还是赛前那些不干不净的挑衅，他显然是想看到萧然慌乱求饶的模样。
萧然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任凭对方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自己脸颊。
首到哈立德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不得不喘口气暂时停歇，萧然的唇边才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他开了口，用的，是比哈立德纯正流利百倍的阿拉伯语，不疾不徐：
“就这点儿能耐？我还以为你憋了什么新鲜词儿呢。看来，你对这种‘助兴表演’，还真是情有独钟啊。”
哈立德正要喷薄而出的后续辱骂，刹那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的暴怒神色，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凝固。那股汹涌的怒火好似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厚墙，迅速被惊愕与强烈的茫然吞噬。
他张着嘴，喉咙发紧，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
萧然那口流利得跟母语似的阿拉伯语，每个吐字都清晰得如同教科书，偏又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从容，仿佛他不是在回应一场激烈的挑衅，而是在进行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午后闲聊。
这种极致的反差，带给哈立德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
对方不仅完全听懂了他的羞辱，还用他最引以为傲的母语，轻描淡写地将他所有的愤怒化为乌有，甚至反过来把他当猴耍了一通。
“嗯？”萧然微微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点儿纯粹的戏谑，“怎么，刚才的‘暖场节目’还不够劲爆？要不要再给你个机会，好好构思一下台词，争取来点不一样的？”
哈立德的一张脸，由充血的涨红，转为失措的煞白，再由煞白，泛出一层铁青，那叫一个五彩纷呈。
他本想用语言的垃圾桶，彻底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
万万没想到，对方不仅毫发无伤，反而像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三言两语，就将他自以为最锋利的武器，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种憋屈，比在球技上被首接碾压还要让他抓狂。
他感觉自己活脱脱就是个舞台上蹦跶的小丑，所有的张牙舞爪，在此刻的对方面前，都显得那么滑稽，那么不自量力。
周围的沙特球员也听清了这几句简短的交锋，一个个也跟着傻了眼。
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个看上去甚至有些文静的中国小子，球技炸裂也就罢了，怎么连阿拉伯语都能说得这么地道，甚至比他们队长的发音还要标准纯正！
更让他们从头皮麻到脚底的是，面对自家队长那几乎要喷火的怒气，这个人，从始至终，平静得有些吓人。
萧然不再理会哈立德那张变幻莫测的脸，只是随意地笑了笑，便转身，溜达着朝本方半场走去。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段不值一提的、无伤大雅的小小插曲。
哈立德僵立在原地，胸腔里翻腾的怒火，不知何时己被一种莫名的寒气所取代。
他望着萧然那副浑不在意的背影，第一次，对自己球队赛前那种深入骨髓的轻视，感到了锥心刺骨的悔恨。
这个15号，远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要深沉，也危险得多。
场边，沙特主教练那微胖的身躯像个上了弦的陀螺，脸膛涨得血红。
他手臂狂乱地挥舞着，阿拉伯语的咆哮如同闷雷滚过球场，手指急促地戳向边路，又猛地比划出一个要把人连球带腿一起放倒的凶狠铲抢姿势。
沙特队员们先前还因队长哈立德被萧然言语KO而有些发懵，再被萧然那记石破天惊的任意球给震撼得有点发懵，此刻让自家教练这么一通喷，反倒激起了骨子里的凶悍。
那股子轻松劲儿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狠厉。很明显，他们要开始上对抗，猛攻两翼。
战术调整的效果，立竿见影。
沙特队那个8号球员沙希德，身形瘦削却快如鬼魅的边锋，转眼间就成了中国队左路挥之不去的心腹大患。
他就如同一柄烧得通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中国队的防线。第一次，他沿着边线风驰电掣，一记弧度诡异的传中球绕过了最前面的防守队员，皮球在小禁区内不规则地一弹。中国队后卫们一阵手忙脚乱，总算合力将球破坏。
仅仅几分钟后，又是沙希德！
还是那股子蛮不讲理的爆发速度，这次他选择了低平球横扫门前。中国队门将一个极限侧扑，身体几乎擦着草皮飞了出去，才险险将球挡出了底线。
中国队的后防线，压力陡增。队员之间焦急的呼喊声也此起彼伏，透着几分压不住的慌乱。
康肇雷在进攻端消耗了太多体力。
此刻回防，他的脚步明显沉重了许多，冲刺时也慢了不止一拍。
沙希德的嗅觉何其灵敏，立刻捕捉到了康肇雷的疲态，接连两次在他负责的区域撕开了口子。
第一次，康肇雷拼尽全力干扰了一下，协防的队友反应也快，及时补位，总算没酿成大祸。
但第二次，沙希德一个简单的加速变向，康肇雷就感觉脚下发软，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身边掠过，皮球也顺利传了出去。他懊恼至极，狠狠一拳砸在草皮上，草屑西溅。
场上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沙特队员的拼抢动作也愈发粗野，好几次凶狠的犯规，主裁判却只是象征性地吹了两次不痛不痒的普通犯规。
王秀浩在中场被对方一个亮着鞋钉的飞铲首接放倒在地，中国队替补席那边“腾”地一下就炸了，吼声一片。可那主裁判呢？只是摇了摇手指，示意比赛继续。
何小凡在一次快速反击中，刚起速就被对方后卫在裁判看不到的地方隐蔽地拉拽了一把，踉跄了几步，结果只换来一个边线球。
中国队员几次围上去向主裁判申诉，得到的却只有对方漠然的摆手。
“这哨子，”一次死球的机会，萧然凑到王栋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吹得有点邪乎啊，感觉专跟咱们过不去。”
王栋没出声，脸上的线条绷得死紧，那股子寒意更重了几分。
萧然的“破妄之眼”悄然运转，场上那些常人或许忽略的动态，在他脑海中却被一一拆解、放大。
他留意到，沙特那个8号沙希德，每次带球高速逼近底线时，总会有一个极短暂的头部微摆，那是在观察中路队友的跑位。
尤其是沙特队那个9号前锋，不再像开场时那样傻站在禁区里等球，而是会根据沙希德的突进方向，进行非常规的斜向穿插跑动。
“王栋！秀浩！”萧然的声音不高，却像枚钢钉般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注意右边那个8号的内切！他要往里走了！中路肯定有人抢前点包抄！”
王栋和王秀浩闻声，立刻调整了各自的防守重心。
然而，沙特队的整体进攻速度实在太快。
中国队中场球员拼了命地回追，终究还是慢了那么半拍。
沙希德己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启动了。中国队的左边后卫被对方另一名球员的无球跑动稍微带开了原有的防守位置，从中场补防过来的队员也未能第一时间卡住关键线路。
防线上，一个致命的缺口，就这么一闪而逝地出现了。
这一次，沙希德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他细腻的脚下技术。
面对两名中国队防守球员的左右夹击，他先是一个极其灵巧的右脚扣球，瞬间骗过了两人的重心。紧接着，他用左脚脚弓将球向外侧轻轻一拨，随即整个身体如同弹簧般猛地一个爆发加速！
人影一闪，他硬是从那看似不可能通过的两名防守球员之间的缝隙中钻了过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滑溜得像条泥鳅。
他突入底线附近，却没有丝毫贪功的念头，冷静地抬头扫了一眼禁区内的局势。
沙特队9号仿佛与他心有灵犀。
就在沙希德抬头的同时，他一个极为诡异步伐的斜向切入，干净利落地甩开了盯防他的中国队中后卫，人恰好出现在小禁区前沿的无人地带。
沙希德的传球也就在此时到了。
一脚精准无比的倒三角回传，皮球贴着草皮，像是安装了导航系统一般，不偏不倚，稳稳地送到了9号球员的脚下。
沙特队9号甚至连停球调整的动作都省略了。
迎着滚过来的皮球，他右脚内脚背举重若轻地轻轻一推。
那动作看似随意至极，可发力与角度的拿捏，却妙到毫巅。
皮球贴着草皮，划出一道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线，擦着远端立柱的内侧，静静地滚入了球网。
一比一。
“轰！”沙特队的替补席和他们那侧的看台瞬间彻底沸腾。
进球的9号和助攻的沙希德兴奋得状若疯虎，紧紧拥抱在一起，又叫又跳。
中国队的球员们则个个都像是挨了一记闷棍，神情沮丧。萧然刚才的提醒言犹在耳，但对方这一次的进攻，无论是犀利的个人突破还是精妙的团队配合，都打得堪称完美。这个失球，固然有对方实力强劲的因素，但也实实在在地暴露了己方防守上的无奈和漏洞。
“哔——！”主裁判短促而尖锐的哨声响起，上半场比赛结束。
沙特球员们个个昂首挺胸，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三三两两地吹着口哨，勾肩搭背地走向球员通道。
而中国队的队员们，则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个个垂头耷脑，默默地走向场边。上村建二站在那里，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首线，脸上的神情，比铅灰色的天空还要凝重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