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鲛绡帕子正覆在眼睑上,晨光里浮动着细碎金砂。
任萱在屏风外与医官低声争执,泼辣尾音里藏着半片哽咽:"......七窍渗血还说无碍?
昨夜分明是星轨反噬......"
指腹着枕下冰凉的玉珏,那是莫离从敌军信物上刮下的骨粉。
三种图腾在脑海重叠:西戎狼、南诏紫藤、雷泽骨符。
喉咙里残留的血腥气突然翻涌,我猛地撑起身子,撞翻了床头的青铜药碗。
"曾逸!"任萱掀帘而入时带起一阵银铃乱响。
她腕间灰白的手链撞在铜盆边缘,溅起的水珠在朝阳下折射出奇异虹光。
我望着她月白裙裾上干涸的血梅,突然想起昏迷前那道穿透烟尘的阴鸷目光——楚煜的玄鳞卫尚未出鞘的剑,此刻正悬在雷泽翻滚的云层里。
卯时三刻的议事厅飘着苦艾香。
莫离玄甲缝隙渗着露水,捧来的青铜匣里躺着半截融化的箭簇:"昨夜城楼值守的十七人,今晨换岗时有三人称病告假。"他粗粝指腹抹过箭身妖异的紫纹,"末将查验过,箭杆中空处藏着雷泽巫蛊用的火鳞粉。"
我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心眼残余的刺痛还在神经末梢游走。
屏风后传来极轻的衣袂摩擦声,负责看守地牢的侍女正端着药盏退下,她腰间本该挂着的玄铁钥匙串,此刻却少了一枚。
任萱突然攥紧我的袖口。
顺着她绷首的指尖望去,林雪昨日摔碎的青玉簪正躺在窗棂暗格里,断口处粘着星纹绢帕的丝絮。
我闭目凝神,心眼如蛛网般在晨雾中铺展——西南角楼传来信鸽振翅声,羽翼拍打节奏里掺着南诏特有的三短一长。
"莫将军。"我蘸着药汁在案几画出雷泽地形,"让朱雀营戌时前撤出落星峡,玄武卫在饮马河..."话音戛然而止,喉间突然涌上的腥甜冲散了苦艾香。
任萱的银镯重重磕在砚台上,泼辣的语调裹着杀气:"林雪那贱婢又作妖?
我这就去剁了她右手!"
我按住她颤抖的腕骨。
灰白手链硌在掌心,时空回溯的力量正在缓慢恢复。"她故意让看守偷走钥匙。"我在她掌心写了个"将"字,心眼残影里浮现林雪昨夜在地牢墙面刻画的星图——那是楚军用来传递情报的镜像符文。
莫离突然单膝跪地:"斥候来报,楚军正在雷泽东岸架设浮桥。"他呈上的战报沾染着西戎特有的麝香味,"但根据星象测算,今夜本该是朔月无光,他们却在准备火攻器械。"
任萱腕间玉珠突然泛起微光。
她猛地扯开我的衣领,耳后渗血的雷击纹正在泛紫:"楚煜在利用星轨反噬!
那支融化的箭簇是引子..."她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信鸽坠地的闷响。
我伸手接住飘进来的星纹绢帕,背面用胭脂画着新国兵力部署图——正是我半个时辰前说给莫离的假情报。
"主上!"侍卫撞开朱门时带进一缕异香,"林姑娘她..."话音被任萱掷出的药盏截断。
我望着地砖上缓缓晕开的汤药,心眼终于捕捉到那缕缠绕在林雪鬓角的傀儡丝——细若蛛丝的银线穿透地牢石壁,另一端连着正在融化的青铜箭簇。
"传令青龙卫。"我抹去唇角血渍,指尖沿着绢帕上的假部署图划出血痕,"让伙夫在落星峡埋灶升烟,辎重营的草人今夜全部换上玄武卫铠甲。"任萱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灰白手链上,时空之力掀起的气流卷走了我未尽的话语。
暮色降临时,最后一道霞光穿透融化的箭簇,在沙盘上投出妖异的星图。
莫离带来的新战报浸着饮马河的水汽:"楚军主力突然转向白鹿原。"他玄甲上沾着西戎狼毛,"但末将查验过,那里根本没有玄武卫的营地..."
我望向地牢方向轻笑出声,雷击纹的灼痛突然变得甘美。
任萱正在给弓弩淬毒,泼辣眉眼浸在烛火里:"林雪做梦也想不到,她拼死传递的布防图..."她突然噤声,腕间手链迸发的蓝光照亮了窗外——城楼阴影里,本该彻底融化的青铜箭簇正在缓慢重组,箭镞浮现出玄鳞卫独有的逆鳞纹。
(本章完)
(正文续)
暮色像掺了铁锈的墨汁,沿着城楼雉堞一寸寸漫上来。
我抚过沙盘边缘的青铜箭簇,逆鳞纹在掌心烙下细密的刺痛。
任萱的淬毒弩箭在烛火下泛着孔雀蓝,她突然用染血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再咳血就灌你喝三斤黄连。"
戌时的梆子声撞碎在玄武卫的铠甲上。
莫离率军出城时,我望着他玄甲缝隙渗出的火鳞粉,突然想起三日前他呈上的西戎狼图腾——那些刻意磨钝的利齿纹路,原是用来藏匿雷泽蛊虫的暗格。
"来了。"任萱的银镯突然泛起霜色,城楼下的饮马河腾起雾瘴。
我闭目凝神,心眼织就的蛛网铺向三十里外的白鹿原。
秦川的玄色大氅正在星轨偏移处翻涌,他手中罗盘嵌着的紫藤花,分明是南诏巫女用来操纵傀儡丝的信物。
第一支火箭刺破夜幕时,我正在擦拭林雪刻满镜像符文的铜镜。
火光在镜面折射成七道流虹,恰恰映出沙盘上被霞光穿透的星图。
任萱突然嗤笑:"楚军连火牛阵都用上了,秦川这局棋下得真臭。"
地牢方向传来铁链挣动的闷响,我蘸着胭脂在铜镜背面勾画。
当第八颗火星坠入饮马河,莫离的狼烟终于在白鹿原西侧冲天而起——那些浸泡过火鳞粉的草人,此刻应当正披着玄武卫的残甲燃烧。
"主上!"传令兵滚进殿时满身都是西戎狼毛,"楚军前锋陷入沼泽,火牛尽数倒戈!"他捧上的战报沾着雷泽特有的腥泥,"但莫将军发现..."
任萱的弩箭突然擦着传令兵耳畔钉入梁柱。
我望着她绷紧的下颌线,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穿透夜风:"发现本该架在雷泽的浮桥,其实横在饮马河底?"
子时的更漏突然炸裂。
我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心眼残影里浮现秦川在罗盘上翻转的紫藤花——南诏的傀儡丝、西戎的狼毒、雷泽的逆鳞纹,三股暗流在他指间拧成淬毒的绳结。
任萱的灰白手链擦过案几,时空回溯的蓝光裹住正在融化的青铜箭簇。
当箭镞浮现第三道逆鳞纹时,我们同时望见地牢石壁上新刻的星轨——林雪用指甲划出的二十七道刻痕,恰好是今夜星象偏移的度数。
"报!"浑身浴血的斥候撞翻沙盘,"楚军主力突然出现在落星峡!"他腰间玄铁钥匙串叮当作响,"但那里明明..."
我接住任萱抛来的淬毒弩箭,箭杆中空的夹层里藏着半片星纹绢帕。
当绢帕上的假布防图遇血显形,终于与沙盘残留的逆鳞纹完全重合。"莫离带回的火鳞粉是双生子。"我碾碎掌心的西戎狼毛,"秦川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白鹿原。"
任萱的银镯突然迸裂,碎玉在时空之力的旋涡中重组为弩机卡榫。
她染血的裙裾扫过正在融化的青铜箭簇,泼辣尾音里淬着冰:"林雪在地牢刻的是双重镜像符——我们看到的星轨反噬,其实延迟了三个时辰。"
丑时的梆子声裹着雷泽的闷雷滚进大殿。
我望着沙盘上缓缓西移的星图,突然听见落星峡方向传来熟悉的剑鸣。
那是楚煜玄鳞卫出鞘的声响,此刻本该悬在三天后的暴雨里。
任萱的淬毒弩箭穿透窗纸时,第一滴裹着火鳞粉的雨正砸在青铜箭簇上。
逆鳞纹在雨水中舒展成西戎狼的轮廓,而莫离沾满泥沼的战报,此刻才露出被胭脂覆盖的第三层情报——用雷泽巫蛊术写的血书正缓缓浮现:
【子时三刻,星轨偏移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