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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铃震鸣穿透耳膜，我闭着眼感受任萱唇齿间的铁锈味。
那些本该被心眼捕捉的诸侯军气息，此刻化作无数游丝在皮肤下游走。
"三更天了。"莫离捡起佩刀时，刀鞘在地砖上拖出暗红色血线——方才他竟用刀柄生生敲裂了虎口。
我借着烛火掐灭心眼余威，沙盘上渗出的黑液己蔓延成东海轮廓。
任萱突然扯断半幅裙裎，蘸着火油在沙盘边缘画出六道缺口："北境三镇、南麓关、白水渡、青石峡。"她每画一处，我太阳穴便突跳一次，"这些本该驻军之地，在曾逸的心眼里都是空的。"
"秦川用阴兵借道？"莫离往伤口撒火药止血，刺啦声里腾起青烟。
我按住突突首跳的额角："是活人敛息术。
当年楚煜清洗玄龟船队，用的就是这招瞒天过海。"沙盘突然剧烈震颤，东海模型腾起幽蓝火焰。
任萱眼疾手快将茶汤泼上去，却见火苗反而顺着水迹窜向代表新国都城的檀木雕楼。
莫离突然劈手削去燃烧的城楼模型："末将请命带虎贲营驰援白水渡！"
"慢着。"我攥住他腕间束甲，"六个缺口同时示警，恰似当年楚煜连环火船阵。"任萱染血的指甲正悬在沙盘上空颤抖，我顺着她视线望去，都城模型内部竟渗出细密水珠——这是心眼预警的具象化。
任萱突然抓起我的手掌按在她颈动脉处："摸到什么？"
"七次急跳后会有半拍凝滞。"我话音未落，她己拽着我和莫离扑向墙角。
原先站立处的青砖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汩汩冒泡的暗河。
数十尾生着人齿的怪鱼跃出水面，咬住飘落的信笺残片。
"秦川在催动地脉改道！"莫离挥刀斩断两条怪鱼，腥臭黏液溅上他战甲竟腐蚀出缕缕白烟。
任萱突然解下腕间手链抛向半空，十二颗琉璃珠悬停成浑天仪状，将不断塌陷的地面暂时凝滞。
我趁机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六个缺口是幌子，真正杀招在..."
"在地下暗河与天象异变的夹击。"任萱接话时，手链突然迸发刺目强光。
她拽着我纵身跃入尚未完全闭合的地缝："莫将军守好龙脉石，三个时辰后若见紫色狼烟..."
凛冽罡风吞没了后半句话。
我们在下坠途中被湍急暗流卷向未知方位，任萱的簪子勾住我束发锦带，在激流中硬是凑到我耳畔："还记得上元节那场陨星雨吗？"
我呛着水点头，她突然咬住我耳垂含糊道："当时回溯手链闪了七次紫光。"混着血腥味的水流涌入口鼻时，我猛然醒悟——每月一次的限制是指朔月之夜，而今日恰逢天狗食日。
"你要赌时辰差？"我攥紧她腰间蹀躞带，在激流中瞥见前方隐约有青光。
任萱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与手链同源的琉璃纹印："不是赌，是秦川亲手送来的破绽。"
暗河尽头传来战鼓声，我们被冲进溶洞的刹那，洞壁浮现出六路诸侯军的行军图——每支队伍上空都飘着靛青色信烟。
任萱湿透的广袖拂过岩壁，水迹竟自动勾勒出北境三镇的地形图。
"他既要借天时地利..."她将手链按在岩画某处，琉璃珠突然开始逆向旋转，"我们便还他个人和天劫。"我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幽蓝火焰，忽然想起穿越那日太史局观星台上的卦象——荧惑守心，凤凰浴火。
溶洞突然剧烈震颤，任萱染血的指尖点上我眉心："该让秦川见识真正的..."她未尽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鹰唳切断，我们头顶岩壁裂开缝隙，一缕晨光混着紫色烟尘飘落下来。
任萱指尖的琉璃纹印与手链共鸣的瞬间，溶洞岩画突然活了过来。
靛青信烟在钟乳石间凝成秦川虚影，那袭月白长衫被水汽浸透后，竟透出底下暗绣的二十八宿星图。
"龙脉石己浸过硝盐水。"我抹去睫羽上的暗河浮沫，喉间铁锈味混着任萱发间沉水香，"三个时辰足够让地脉逆流。"
任萱突然拽着我撞向星图最亮的角宿方位，琉璃珠擦过岩壁迸溅出金红火星。
在坠入虚空的前一瞬，我瞥见秦川虚影的右手小指不自然地蜷曲——那是两年前在云梦泽被我斩断的旧伤。
天旋地转间，我们重重跌在龙脉石所在的祭坛。
莫离的战靴正碾着半截靛青令旗，玄铁甲胄上凝结着冰霜与血痂的混合物。
他脚边散落着七盏破碎的青铜灯，灯油在地面蜿蜒成北斗形状。
"紫烟未起，血月先至。"任萱踉跄着扑到龙脉石前，掌心按在石面龟裂处。
那些裂纹突然渗出莹蓝液体，眨眼间凝固成与沙盘相同的东海轮廓。"秦川在子时三刻强行逆转潮汐，我们要破局，得让天地时序错位三炷香。"
莫离突然用刀尖挑起一盏完好的青铜灯："龙涎香混着将军泪，正好烧三炷香。"跃动的火苗映出他眉骨新添的箭伤，结痂的皮肉里嵌着半粒珍珠——那是东海特有的砗磲珠。
我摘下束发玉冠掷向祭坛东南角的日晷，晷针颤动时投下的阴影正指向"大凶"方位。
任萱的手链突然悬浮在龙脉石上方，十二颗琉璃珠投射出的光斑竟与青铜灯油痕迹严丝合缝。
"天狗食日还剩半个时辰。"我咬破食指在龙脉石写下敕令，血字被莹蓝液体吞噬的刹那，整块巨石发出类似海螺的嗡鸣。
任萱拽过莫离的佩刀划开手腕，血珠坠入手链光晕时，琉璃纹印突然在她心口绽开成曼陀罗图腾。
莫离突然单膝跪地，战甲鳞片相撞声如金玉："请陛下允臣点燃狼烟为号。"他解下颈间虎符浸入血泊，青铜饕餮纹在血水中睁开第三只眼。
"不是狼烟。"任萱将手链按在虎符眼瞳处，"要借秦川的靛青信烟为引。"她腕间伤口渗出的血珠突然逆流而上，在虚空勾勒出北境三镇的地貌。
我望着逐渐成型的血色沙盘，突然明白她所谓的"人和天劫"是何意。
祭坛突然剧烈震颤，龙脉石上的莹蓝液体沸腾如汤。
任萱的裙裾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血色沙盘某处："三年前我们在白露城埋下的东西，该派上用场了。"
我指尖触到温热的虚影，七百具覆着鲛绡的青铜傀儡在意识海中苏醒。
当年为防楚煜余孽，我们在十二座边城地底都藏了这样的伏兵。
任萱鬓边珠钗突然崩断，坠落的珍珠在石面弹跳成卦象——正是穿越那日太史令展出的"泽火革"变"雷风恒"。
莫离突然将佩刀插入祭坛裂缝："末将愿作阵眼。"刀柄镶嵌的猫眼石映出他瞳孔里的血丝，那些猩红纹路竟与龙脉石裂纹走向完全一致。
任萱解下染血的束腰锦带缠住刀柄，丝绸遇血后浮现出暗金色的河洛图谱。
"不是阵眼，是诱饵。"我蘸着龙脉石渗出的莹蓝液体，在莫离战甲背面画出星斗阵图，"秦川既想借地脉改道奇袭，我们就送他一场星河倒灌。"
任萱的手链突然发出裂帛之声，最外侧的琉璃珠出现蛛网状裂纹。
她恍若未觉地咬断青丝系住我和莫离的手腕："当年楚煜用玄龟船队诱杀前朝水师，今日便让秦川尝尝百川归虚的滋味。"
血色沙盘突然腾起三尺高的虚焰，七百青铜傀儡的虚影在火焰中列阵。
我望着任萱被映成琥珀色的瞳孔，突然想起穿越前夕实验室里那台超载的粒子对撞机——同样濒临崩溃却绚烂至极的能量涌动。
祭坛西北角的青铜鼎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石壁上刻出六道新月痕。
任萱突然将我推向日晷方向："快！
天狗开始吐日了！"她腕间手链迸发的强光中，我清晰看见秦川虚影正在靛青信烟里捏碎某种贝壳状物件。
莫离的嘶吼混着狼嚎声穿透祭坛："东南巽位有火光！"他战甲上的星斗阵图突然流转如活物，那些莹蓝线条顺着甲胄缝隙爬上脖颈，在他下颚处凝成北斗七星状的光斑。
任萱反手将发簪刺入龙脉石裂缝，簪头镶嵌的夜明珠突然映出千里外的海疆——三十艘玄色楼船正撕开夜幕，船首像皆是独目蛟龙。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船队，但任萱却露出早有所料的笑："果然把楚煜的棺材本都挖出来了。"
手链的琉璃珠接连爆裂三颗，任萱嘴角溢出血线，眼底却跳动着更炽烈的火焰。
她将最后完好的珠子按在我眉心："记住，潮醒来时，让傀儡点燃自己。"
天狗食日的阴影边缘泛起金边刹那，龙脉石上的血色沙盘突然坍缩成光点。
七百道流星般的轨迹划破祭坛上方的虚空，其中一道光斑坠在任萱染血的衣襟，化作振翅欲飞的凤凰图腾。
莫离突然拔刀斩断三根晷针，扭曲的阴影恰好组成秦川的星宿命盘。
任萱拽着我跌入晷针投射的阴影中时，我听见她藏在咽喉深处的呢喃："该让楚煜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
最后半句被吞没在龙脉石的轰鸣里，七百青铜傀儡的咆哮声穿透地脉传来。
我握紧任萱颤抖的手，她腕间残存的手链珠子正将裂纹蔓延向我的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