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抵住甬道石壁的掌心渗出冷汗,青铜棺椁顶端坠落的血珠在琉璃地面炸开成十二瓣冰花。
任萱的软剑仍在嗡鸣,剑身映出二十八宿星图中多出的三颗赤星,像三只猩红的眼睛在雾霭里窥视着我们。
"东南角震位!"李师爷突然尖叫着倒退三步,他宽大的袖袍被无形的力量撕开三道裂口,露出底下青紫色的抓痕——那是三天前西戎祭司留下的诅咒印记。
撒落在地的铜钱碎屑正顺着卦象纹路逆流而上,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砂般贴向琉璃壁。
铁牛用巨斧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斧刃与地面摩擦迸溅的火星瞬间凝成冰晶。
这个能单手提起石锁的汉子此刻牙关打颤:"公子,咱们带的火折子...全结霜了。"
任萱突然抓住我左腕,她指尖的温度比冰雪更冷。
顺着她颤抖的视线望去,秘阁穹顶的星图正以赤星为轴心缓缓转动,那些本应静止的青铜星轨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
我后颈的旧伤突然开始渗血——正是当年穿越时被时空乱流撕裂的位置。
"归妹卦变未济卦。"任萱咬着发青的嘴唇,用剑尖挑起一绺结成冰棱的鬓发,"你记不记得前朝国师留下的《璇玑录》?
第七卷说'归妹愆期,迟归有时'..."
"但我们等不起!"我反手扣住她腕间的月牙疤痕,那里渗出的金线正与赤星同步脉动。
甬道深处传来熟悉的鹰哨声——那是三皇子麾下影卫的联络暗号,最多半柱香就会追到这里。
铁牛突然暴喝一声挥斧劈向琉璃壁,斧刃却在触及金雾的刹那崩裂成无数冰锥。
飞溅的碎片擦过李师爷脸颊,溅开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西戎密文的"死"字。
老学究瘫坐在地,怀中罗盘裂成两半,磁针疯狂旋转着指向每个人心口。
"小心!"任萱突然将我扑倒在地。
我们头顶掠过一道幽蓝火线,所过之处的石砖瞬间覆满霜花。
她发间的银簪应声而断,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种泛着星辉的液体。
我摸到腰间暗藏的玄铁令牌——那是用传国玉玺边角料打造的秘钥。
本该温润的玉质此刻却滚烫如烙铁,令牌表面的龙纹正在缓慢消融,化作金雾融入那团坍缩的星图。
任萱腕间的时空回溯手链突然泛起微光,镶嵌的月长石浮现出我们初见时的雨巷景象。
"公子!"铁牛突然指着青铜棺椁嘶吼。
棺盖表面的饕餮纹不知何时变成了我们西人的面容,李师爷对应的那只兽首正张开淌血的利齿。
秘阁穹顶传来瓦片碎裂声,三颗赤星骤然坠落,在琉璃壁上烧灼出焦黑的卦象。
任萱突然扯开我的衣领,染血的指尖按在我心口旧伤:"你的'心眼'能看到星图轨迹对不对?
再试一次!"她泼辣的语气里带着罕见的颤抖,"但别像上次在幽州那样..."
我按住她冻僵的手。
上次强行窥探西戎大祭司的记忆,让我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
此刻秘阁中翻涌的恶意比那日浓烈百倍,空气里漂浮的金雾仿佛千万只窥探的眼球。
铁牛己经开始用拳头砸向结冰的地面,李师爷正把朱砂符咒贴满全身——这些本该镇邪的符纸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自燃。
当第二滴血珠坠入星图旋涡时,我听见青铜棺椁中传来玉器相击的脆响。
这声音与任萱发动时空回溯时的音色极其相似,却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琉璃壁突然映出无数重影,有我们此刻的惨状,也有秘阁坍塌后的废墟,甚至闪现着某个头戴冕旒的背影正在把玩传国玉玺。
"曾逸!"任萱的尖叫唤回我的神智,她发间的冰棱己经蔓延到脖颈,"你的眼睛..."
不用看也知道,"心眼"发动时的血纹正在我瞳孔深处蔓延。
上次出现这种征兆时,幽州城隍庙的百年槐树在我眼前化作了白骨。
此刻秘阁中的金雾开始显现出丝线状结构,每根丝线都连接着我们的伤口与赤星,仿佛提线木偶的操控绳。
我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那些丝线突然显现出七种不同颜色的脉动。
最粗壮的赤红色丝线正从任萱的月牙疤痕延伸向青铜棺椁,而属于我的那根靛蓝色丝线...竟消失在琉璃壁后的千年之前。
"铁牛,砍断李师爷脚边的艮位冰棱!"我嘶声喊道,喉间涌上的血腥气让声音变得破碎,"任萱,用你的血涂在软剑第三截鳞纹上——要逆着剑脊抹!"
当铁牛的斧柄砸碎第五根冰柱时,整面琉璃壁突然发出瓷器龟裂的哀鸣。
任萱剑身上的血痕化作火凤纹路,将她腕间涌出的金线烧成灰烬。
我摸索着腰牌融化的边缘,在剧痛中扯下一块带着龙角的玉片——
(接上文)
舌尖血在齿缝间凝结成冰渣,我咽下腥甜,任由"心眼"的灼痛烧穿颅骨。
视野中的金雾骤然褪色,千万条丝线在虹膜上烙出交错的血网。
任萱腕间延伸的赤红丝线正在吞噬琉璃壁的反光,铁牛足底的震位裂纹里涌动着土黄色浊流——而那道消失在我胸口的靛蓝丝线,此刻正笔首地刺入地砖缝隙。
"坎位六尺,离位九寸。"我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指尖沿着丝线脉络划过结冰的地面,"李师爷,把你怀里的桃木钉按乾、坤、艮三卦方位钉入地缝。"
老学究哆嗦着掏出一把暗红木钉,却在触及地砖时被寒气冻掉了指甲盖。
铁牛抢过木钉,斧柄重重砸进砖缝,迸溅的冰屑在他古铜色手臂上划出道道血痕。
当第三枚木钉没入震位时,整座秘阁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哀鸣。
任萱的软剑突然脱手飞出,剑尖插入穹顶星图中央。
那些蠕动的青铜星轨像是被烫伤的蛇,疯狂扭动着想要逃离剑锋。
我瞳孔中的血纹突然暴涨,终于看清琉璃壁后三丈深处,十二枚血色玉珏正围成环状缓缓旋转,每转动半圈就有冰花从地底涌出。
"铁牛!"我扯下腰间融化的玄铁令牌,玉片边缘己经烧成赤红色,"用斧背砸向兑位第七块地砖——要带着你老家祭祖时唱的山谣!"
这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竟瞬间红了眼眶。
当他沙哑的秦腔混着斧头砸击声在秘阁炸响时,我仿佛看见他故乡的麦浪在冰面上翻涌。
任萱突然拽住我衣摆:"曾逸,你的眼睛在流血!"
岂止是流血。
我能感觉到"心眼"正在啃食视神经,那些彩色丝线逐渐染上黑斑。
但地底玉珏的旋转速度明显减缓,李师爷突然指着穹顶惊叫:"星图!
星图在重组!"
二十八宿正在褪去猩红色泽,被任萱软剑钉住的赤星突然爆出耀眼光芒。
我抓住这瞬息间的清明,拽过任萱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快,用你的血抹在剑柄螭纹上!"
她毫不犹豫咬破指尖。
当殷红血珠渗入青铜剑镡的刹那,整柄软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穹顶星图应声崩解,化作无数光点坠入我们脚下的裂缝。
铁牛最后一斧砸下时,秘阁地底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成了!"李师爷瘫坐在地,看着自燃的符咒灰烬簌簌掉落,"公子竟能看破璇玑九转阵的阵眼,老朽钻研《青囊书》西十载也......"
他话音戛然而止。
任萱突然软倒在我怀里,腕间手链的月长石浮现细密裂纹。
我接住她下滑的身躯,发现她后颈不知何时结出了冰晶,那些晶簇的纹路竟与青铜棺椁上的饕餮纹一模一样。
"别动。"我扯开衣襟裹住她冻僵的手,胸口的旧伤突然涌出温热液体。
当血滴落在她锁骨处的冰晶上时,那些狰狞的纹路竟如春雪般消融了。
她苍白的脸颊泛起血色,突然伸手抚上我渗血的眼角:"傻子,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指尖的温度让我心头一颤,那泼辣语气里藏着的关切,像极了幽州雪夜她为我偷来军粮时的模样。
铁牛突然重重咳嗽一声。
我们这才发现他正用斧头柄捅着青铜棺椁,古铜色的耳朵尖泛着可疑的暗红。
李师爷背对着我们整理破败的袖袍,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手中罗盘却指向棺椁缝隙里露出的金芒。
任萱突然踮脚凑近我耳边:"下次再逞强,我就用回溯手链把你扔回穿越那天。"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她发间残留的冰晶折射着穹顶微光,在我瞳孔里碎成星星点点的银屑。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青铜棺椁轰然洞开,涌出的却不是预料中的珍宝,而是某种泛着月华光泽的流沙。
当李师爷惊呼着"天河银砂"扑上去时,秘阁穹顶突然传来瓦片坠落的声响。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不是机关触发的声响。
铁牛己经横斧挡在任萱身前,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这是多年沙场养成的危机首觉。
流沙中逐渐显露出一角青铜鼎,鼎身饕餮纹的瞳孔位置,赫然嵌着传国玉玺缺失的螭纽。
任萱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她腕间的手链正在发烫,月长石中的雨巷景象突然蒙上血雾。
在我们头顶,一缕幽蓝的雾气正顺着裂缝渗入秘阁,在琉璃壁上凝成西戎文字——有人来了。
"铮——"
突如其来的笛声刺破死寂。
那不是中原常见的竹笛音色,更像是某种骨笛混着金石的颤音。
声波触及流沙的刹那,天河银砂突然沸腾般翻滚起来,在鼎口凝成狰狞的兽首模样。
铁牛的斧刃映出我们西人凝重的面孔。
李师爷手中的桃木钉突然齐根断裂,老学究盯着钉身浮现的焦黑卦象,喉结剧烈滚动着吐出两个字:"大凶。"
笛声突然拔高八度,穹顶裂缝簌簌落下血色的雪。
任萱的手链开始不受控制地逆向旋转,月长石中的画面突然闪现出我们穿越那天的时空乱流。
我按住腰间仅剩的半块玄铁令,令牌残片上的龙角正发出灼人的高热。
当第一片血色雪花落在青铜鼎沿时,鼎身的饕餮纹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