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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护国寺的晨雾还未散尽。沈青璃立在紫辰宫廊下，看宫人们轻手轻脚地往马车上装食盒。她今日特意选了件月白云纹绉纱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莲花步摇，走动时几乎不闻环佩之声。
"太素了。"萧景玉从身后环住她，下颌蹭了蹭她鬓角。帝王今日着了靛青色常服，腰间只悬一枚羊脂白玉佩，看着倒像哪家清贵公子。
沈青璃转身为他理平衣襟暗纹："佛门清净地，原该如此。"她指尖在领口蟠龙绣纹上顿了顿，"六哥方才递话，说己带着景然到山门候着了。"
萧景玉眸光微动。昨夜暗卫来报，林太嫔三更天还在小佛堂烧东西，灰烬里检出几片未燃尽的符纸，画着康州一带流行的辟邪纹。
马车碾过御街时，沈青璃透过纱帘望见几个早起的货郎。有个卖绒花的妇人腕上戴着绞丝银镯，与林婉如前日戴的极为相似——都是康州特有的双鱼衔环样式。
护国寺山门前，豫亲王萧景琰正牵着萧景然等候。小皇子今日穿着雨过天青色锦袍，发髻用银丝绦束着，倒有几分萧家子弟的英气。见帝后下车，他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起身时却忍不住偷瞄寺门两侧的石雕金刚。
"景然喜欢这些石刻？"沈青璃将手炉递给身旁的夏荷。
孩子眼睛亮起来："回皇嫂，臣弟觉得那位金刚的铠甲纹路..."他突然噤声，因为林婉如正从后面马车下来，手中佛珠转得飞快。
萧景玉挑眉："但说无妨。"
"纹路像...像母嫔妆匣上的雕花。"孩子声音渐低，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带。沈青璃与萧景玉交换了个眼神——林婉如那个紫檀妆匣是先帝赏的，雕的明明是缠枝莲纹。林婉如似是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莲步轻移走上前来，福了福身道：“皇上、皇后，这孩子许是昨夜没睡好，胡言乱语呢。”说罢，轻轻拍了拍萧景然的头。
萧景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无妨，孩子天真烂漫，有此想法也正常。”
进入寺内，住持早己等候多时，领着众人往大雄宝殿而去。途中，沈青璃留意到林婉如总是有意无意地与萧景然拉开距离。
到了大雄宝殿，众人开始焚香祈福。沈青璃在一旁观察着林婉如的举动，只见她神色紧张，不时看向萧景然。就在此时，萧景然突然指着一尊佛像道：“母嫔，这佛像的手势和您房里那本画册上的一样。”林婉如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佛珠差点掉落。萧景玉目光一凛，沉声道：“林嫔，这又是怎么回事？”林婉如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声音道：“皇上，臣妾……臣妾也不知这孩子为何这么说。”沈青璃心中己有了几分猜测，看来这林婉如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丈亲自引着众人入寺。行至大雄宝殿前，萧景然突然连打两个喷嚏。沈青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殿角一株婆罗树正开着淡黄小花——这是西域进贡的品种，先帝晚年最爱在寝殿插此花。
"皇弟。"和亲王突然凑近萧景玉，借着搀扶的动作低语，"观音殿后扫地的知客僧，是去年康王府荐来的。"
萧景玉面色不变，只抬手为沈青璃拂去肩上落花，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划——这是"有异"的暗号。沈青璃会意，转身对林婉如笑道："太嫔可要去藏经阁看看？新得了套《妙法莲华经》的孤本。"
林婉如手中佛珠"啪"地断了线，檀木珠子滚了一地。她慌忙去捡，后颈那个月牙形疤痕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萧景然立刻蹲下帮忙，孩子拾珠的动作极其熟练，三指一捏一转，竟与昨日在御书房如出一辙。
沈青璃俯身相助，嗅到林婉如袖中飘出一缕药香——是川穹混着冰片的味道。这配方她识得，正是太医院为萧景玉调制的安神香囊所用。
诵经声起时，萧景玉忽然握住沈青璃的手："陪朕去求支签。"他语气轻松，掌心却在她手心里写了个"七"字——代表第七间配殿有异。
观音殿后曲径通幽，古柏投下斑驳影子。萧景玉虚扶着沈青璃的腰，宽袖遮掩下随时准备抽剑。行至第七间配殿前，沈青璃突然驻足——殿门铜环上系着根红绳，打结的方式与紫辰宫暗卫传递讯息时一模一样。
"这尊观音像倒是别致。"沈青璃故意提高声音，手指轻轻拨开红绳。殿内供着黑檀木观音，莲花座下散落着几粒檀香珠。
萧景玉会意，笑着应和："爱妃若喜欢，朕让人照样雕一尊送你。"他边说边用脚尖拨开香灰，露出半片烧焦的纸角——上面隐约可见"戍时"二字。
回程时飘起细雨。沈青璃靠在马车软垫上，指尖沾了茶水在案几上勾画："川穹、冰片、朱砂..."她抬眼看萧景玉，"太医院昨日说，景然对漆树过敏。"
帝王眸色骤深。萧家血脉因特殊体质，从不会起这等红疹。他忽然抓起沈青璃的手，在她掌心连写三个"戍"字。
车外雨声渐密，萧景然的诵经声从前头马车里飘来。孩子正在背《金刚经》，念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时格外流畅，仿佛早己烂熟于心。
"青璃。"萧景玉将她微凉的手包在掌心，"明日朕带你去西苑赏荷。"
沈青璃知他这是要密会暗卫，浅笑着点头。雨幕中，护国寺的轮廓渐渐模糊，唯余那株婆罗树的花香，似有还无地萦绕在袖间。回到宫中，沈青璃与萧景玉表面上若无其事，暗中却加紧部署。入夜，沈青璃屏退众人，在烛火下仔细分析从护国寺带回的线索。而萧景玉则秘密召见暗卫，命他们密切监视林婉如与萧景然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林婉如在自己的宫殿中，看着手中的密信，眼神闪烁，似在谋划着什么。她轻声唤来心腹宫女，耳语一番后，宫女匆匆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