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暮色漫过飞檐时，紫辰宫的琉璃瓦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缕金晖。沈青璃倚在临水栏杆边，指尖捻着鱼食投入池中，锦鲤搅碎一池霞光。她今日换了件浅碧色对襟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并蒂莲钗，衣袂被晚风轻轻掀起又落下，像一片停驻的荷叶。
"娘娘。"夏荷捧着缠枝莲纹灯过来，"陛下传话说晚膳在摘星楼用。"
沈青璃指尖微顿，一粒鱼食坠入水中。摘星楼是先帝为宠妃所建，萧景玉登基后从未踏足，今日突然要去...她捻了捻指尖残留的鱼食碎末："备一套素色宫装，再带上那坛去年埋的梅花酿。"
摘星楼的朱漆栏杆上新刷了桐油，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沈青璃拾级而上时，看见萧景玉正凭栏远望，玄色龙袍被晚风拂动，腰间玉佩纹丝不动——这是他特意运了内力镇住的。只有在最心绪不宁时，帝王才会用这种孩子气的方式强装镇定。
"陛下。"沈青璃轻唤。萧景玉转身的瞬间，她看见他眼底未及收敛的阴郁，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青璃。"帝王紧绷的肩线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伸手接过她怀中的酒坛，"怎么带了这个？"
"去年埋在紫辰宫梅树下的。"沈青璃故意用沾了泥渍的指尖点在他鼻尖，"陛下那日说，要等边关太平了再挖出来庆贺。"
萧景玉抓住她捣乱的手，突然将人带进怀里。沈青璃听见他心跳又重又快，像那年他们在猎场遇袭时，他护着她躲进山洞时的声响。“六哥今日递了密折。”帝王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着，透不过气来，“康州边境……出现了别国的人。”
沈青璃在他怀中缓缓转过身，目光望向西边天际，那里正燃烧着最后一抹暗红色的晚霞，如同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在黑暗中顽强地燃烧着。那是康州的方向，她心中一紧，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然而，她并没有追问密折的具体内容，只是抬起手，轻柔地抚平萧景玉紧蹙的眉头，柔声说道：“臣妾让膳房做了酒酿圆子，陛下最爱的桂花馅。”
随着夜幕的降临，八角宫灯次第亮起，柔和的光芒洒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给人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感觉。就在这时，和亲王萧景琰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他今日身着一袭靛青色的常服，腰间却悬着一把御赐的蟠龙剑，那剑身闪烁着寒光，与他的气质相得益彰。当他行礼时，剑鞘与地面相碰，发出清脆的“铮”声，在这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响亮。
“皇上，娘娘。”萧景琰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他的目光扫过食案上冒着热气的酒酿圆子，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臣是不是来得不巧？”
萧景玉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冷漠地说道：“既然知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沈青璃见状，连忙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迅速地添了一副碗筷，热情地招呼道：“六哥，快尝尝这鲈鱼脍吧，这可是今早才从太液池里捞上来的，新鲜得很呢！”
于是，三人便在阑干边围坐了下来。萧景琰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鱼脍，正准备送入口中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对了，景然今日在太学写了一篇《论仁》，太傅对他的文章赞不绝口呢。”说着，他将鱼脍蘸了蘸姜醋，接着说道：“只是这孩子的笔迹……”
“太像先帝晚年的手书了。”萧景玉面沉似水，不待萧景琰说完，便冷冷地接了一句。他手中的银箸在碗沿上轻轻敲击，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沈青璃敏锐地注意到，萧景玉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这显然是他动了真怒的征兆。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楼角的铜铃被吹得叮咚作响，仿佛在为这紧张的气氛增添一丝别样的韵味。沈青璃见状，连忙微笑着为二人斟满了梅花酿，然后转移话题道：“六哥，你打算何时启程去康州呢？”
萧景琰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回答道：“后日卯时。”萧景玉突然握住沈青璃的手："青璃明日陪朕去趟护国寺。"他拇指在她虎口轻轻，这是他们商量要事时的暗号，"为边境将士祈福。"
沈青璃会意，转头对萧景琰笑道："六哥不妨带上景然同去？那孩子瞧着对佛法颇有兴趣。"
月光爬上檐角时，萧景琰告退下楼。沈青璃倚在萧景玉肩头，望着满天星子渐次亮起。帝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她的发梢，忽然道："青璃，若朕不是皇帝..."
"那你肯定活不到现在，先帝防你防的那么厉害"沈青璃截住他的话头，指尖点在他唇上，"也或许在医仙谷，我坐诊，你抓药"她故意说得市井气十足，果然逗得萧景玉低笑出声。
帝王笑着笑着突然收紧手臂："今日早朝，礼部提议立景然为储君。"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说朕登基五载无子..."
沈青璃猛地首起身，发间玉钗撞在萧景玉下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眼底燃起两簇火苗："是赵尚书？"
"嗯。"萧景玉抚着被撞疼的下巴，竟露出几分笑意，"朕让他去修皇陵了。"
沈青璃"噗嗤"笑出声，又很快敛容："康王这步棋下得妙。先借林太嫔母子乱陛下心神，再让朝臣逼宫..."她突然噤声，因为萧景玉的指尖正描摹着她抿紧的唇线。
"不提这些。"帝王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气息拂过耳垂，"青璃方才说药铺，打算给朕多少月钱？"
沈青璃挑眉："包吃住，三钱银子。"她突然被腾空抱起，惊得搂住萧景玉的脖子，"陛下！"
"叫相公。"萧景玉抱着她走向楼梯，眼中阴霾尽散，。’
夜风送来更鼓声，沈青璃在帝王怀里数着脚步声。下到第九阶时，她突然轻声道："根据今日的表现，景然肯定是漆树过敏。"
萧景玉脚步一顿。先帝一脉因特殊血脉，从不对漆树起疹。这个细节更是确定了这个孩子不是先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