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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苏明璃又遇上一件难事。
雕花铜镜映出两道身影，苏明璃指尖抚过褪色的襦裙领口：“真要穿这件？”
苏明璃有些犹豫，若是穿，定要被取笑；若是不穿，又会被老夫人怪罪。
夕日明白她的想法，她细细观察着这件襦裙。
烛芯爆出朵灯花时，夕日正将襦裙平铺在竹篾绷架上。指尖抚过领口凝固的胭脂渍，眼睛瞟向别处，突然看到檐角挂着的茜草——那是丫鬟们染指甲用的。
顿时心生一计。
“阿芷，帮我取些明矾和晒干的紫茉莉来。”夕日就着烛火烘烤领口，胭脂中的朱砂粒子在热力下析出猩红光晕。
阿芷不明所以，但接收到苏明璃的示意后，便出去了。
夕日也出去了，同时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鸡蛋。
阿芷回来后，将夕日要的东西递给她，“夕日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夕日没有抬头，低声说，“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她将捣碎的紫茉莉花汁混着蛋清，沿着污渍边缘勾出藤蔓轮廓，褪色的金线正好化作缠枝纹里的星点花蕊。
苏明璃望着铜镜里逐渐蔓延的暗纹：“这是...”
旁白的阿芷惊叹：“小姐，我曾经见过这花样，之前还给您看过库房那本前朝绣谱。”
苏明璃也想起来了，“你竟能看懂西域文字？”
“这是失传的焰色绣。”夕日没有否认。
这还是夕日在现代学习到手艺，她捻着从旧荷包拆下的孔雀羽线，“遇光则显。”她忽然撕开腋下接缝，抽出三寸宽的素纱衬里，“劳烦小姐举灯。”
烛火摇曳中，素纱被紫茉莉汁浸透。夕日以银剪裁出十二片花瓣，层叠缀在腰封裂帛处。最妙的是将那处被踩裂的裙角，顺着纱帛纹理撕成参差状，反倒像特意裁出的水波纹。
夕日取下供着的鎏金缠枝烛台，将铜柄拗成弧形压褶器：“府里可有烧酒？”
阿芷犹豫道：“管事的酒窖钥匙向来不离身……”
苏明璃从荷包摸出一两银子：“昨儿见福顺在马厩偷吃烧鸡，你拿这银子与他换。”指尖在桌面画出三道水纹，“就说我要缝驱蚊香囊，缺一味药引。”
不一会阿芷便端着半壶酒回来了。
夕日接过酒，烈酒淬过的铜器贴上裙摆，蒸汽腾起刹那，夕日迅速用冰鉴镇住布料。原本松垮的裙裾骤然凝出百道细褶，行走时如月下潮汐明灭。
最后夕日巡视一圈，目光落在一旁的樟木箱，撬开箱角包铜，露出内层暗格。
她小心挑开线头，褪色的《金刚经》经文在火光中流转，“怕是老夫人请慈云庵开过光的。”
破晓时分，最后一针银线收进雾凇纹。夕日咬断丝线时，己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而此时苏明璃站在等身铜镜前。
月光穿过窗棂的瞬间，褪色襦裙竟泛起流霞般的幻色，胭脂渍化作的藤蔓在腰肢间疯长，素纱花瓣随着步履明明灭灭。
“竟是这般神奇？这是把整个春夜的露水都穿在身上了。”阿芷喃喃道。
夕日勾唇笑道，“小姐，可满意？”
苏明璃惊喜道，“太满意了，我以为这次赏荷宴又要被嘲笑了。夕日，没想到你的手竟如此之巧。”
翌日，苏明璃带着夕日和阿芷前往赴宴。
她们到达知府时，门前己经聚集了很多千金小姐。
今日的苏明璃许是穿着新颖的衣服，耳垂朱砂痣比往日更艳三分。当那双绣着暗纹的软底鞋踏上青石阶，原本喧闹的角门突然静了一瞬。
苏明蕙正在垂花门处与李昭宁寒暄，忽听得角门方向传来骚动。她漫不经心转头，看到苏明璃的到来，瞳孔骤缩，手里捧着的缠丝玛瑙盏突然倾斜，滚烫的君山银针泼在遍地金马面裙上。
而几个原本准备讥笑的贵女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像是怕被那幻色灼伤了眼。
“这......”林姑娘的团扇僵在半空。她分明记得三天前见过这件旧衣，此刻却像被仙人重新织就：腋下裂帛改成的素纱披帛随晨风轻扬，每一摆动都折射出七彩光晕，竟是将碎冰棱缝进了纱眼。
但下一瞬，她恢复正常的神态，笑意盈盈对着旁边的苏明蕙道，语气中夹杂着不解：“苏二小姐，今日的着装很是不俗呀。苏大小姐看来你家中的长辈很是疼爱你的妹妹。”
她隐晦的话语，听得苏明蕙额头突突首跳。
苏明蕙知道陈卉的意思，压着心中的火气，走近苏明璃，“二妹妹这身......我竟不知家中还有如此手巧的绣娘？”
苏明蕙近距离再看时，发现走来的苏明璃更是仿佛披着朝霞，那件她亲手塞给管事的旧衣竟化作流光溢彩的仙裙。
更刺目的是耳垂那点朱砂痣，在幻色衣裙映衬下红得惊心。
夕日敏锐地捕捉到苏明蕙瞬间狰狞的表情。
苏明璃言笑彦彦，“大姐姐说笑了，只是丫鬟手巧，看不得我穿着旧衣前来赴宴，这才帮我稍加修饰一番。”
苏明蕙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忽而瞥见裙摆处若隐若现的缠枝纹，嘴角勾起冷笑：“哦？这金线瞧着倒是眼熟，莫不是用老夫人佛堂的经幡布改的？”
西周贵女们窃窃私语起来。
夕日突然跪地捧起苏明璃的披帛：“大小姐明鉴，这是用老夫人赏的樟木箱衬布拆的。”
苏明蕙轻笑一声，“如此紧张作甚，用了就用了，又不会吃了你。既然没有用就算了，不过...”她将目光放到夕日身上，“从前没有见过这个丫鬟，这是二妹妹新收的丫鬟？”
苏明蕙看到夕日的容貌时，惊艳一瞬，但随之便是嫉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