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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狸的手不自觉揣进口袋，摸到那张便利贴。
许墨川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没想到那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竟然还是成为了她心门上的一道缝隙。
还被他发现了。
她用力地捏了一下那张纸。
把纸从口袋里抽了出来，举到他面前。
“你说这个吗？”
“我正准备把它丢进垃圾桶呢。”
她两只手捏着便利贴的两端，分别向前后用力——
“嘶——”
她在许墨川面前，将便利贴撕成了两瓣。
然后是西瓣、八瓣，撕成了碎片。
她用力将便利贴丢进许墨川的怀里。
“如果你要做纪念的话，那就留着吧。”
“不要的话，就帮我丢进垃圾桶。”
“谢谢。”
谢狸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身后。
许墨川捡起了地上的碎片。
“利用……”
“哼。”
“等上了大学，我得让你好好交交学费。”
*
三天后。
市区最好的酒楼里，热热闹闹地办起了谢师宴。
一道长长的屏风将几百平的大堂分隔开。
一边是谢狸所在的十三班。
另一边，是九班。
上一世，谢狸没有参加谢师宴。
要是她早知道九班在隔壁，她才不会去。
班长、学委，还有一些积极分子和老师坐主桌，谢狸和丁思语，和几个平时比较玩得来的同学，坐在了靠近屏风的位置。
丁思语头上别了一个可爱的发卡，头发虽还没有长长，但仍是迫不及待地扎成了两个小辫，很是俏皮。
其他同学也都穿上精心挑选的短裙，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化妆、高跟鞋。
崭新面貌的背后，是对新生活的无限期盼。
大人们总是告诉他们，高考结束了就解放了。
但谁也没说过，解放后的漫长人生里，还有数不清的困境。
谢狸己经没有办法拥有他们那样纯粹天真的心境了。
玩笑间，丁思语提起谢狸的发型。
“阿狸，毕业后你打算留长头发吗？”
谢狸一怔。
她初中留过长发，但她并不喜欢。
上一世，她从那个谢梨的前同桌那，打听过她的模样，还看到过她发在朋友圈的照片。
长发及腰，翩然起舞。
她不喜欢长发，但谢梨是长发，她便也留起了长发。
许墨川知道了以后，却笑她：“你这是在东施效颦吗？”
是啊，她为什么要因为许墨川，而改变自己？
谢狸摇了摇头。
“短发挺好的，还比较好打理。”
上菜过半，同学们成群结队，到主桌去给老师敬酒。
敬酒结束后，几个老师轮番发出祝愿。
开头的是沉稳且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
“希望你们的未来像单调递增函数——定义域无限宽广，斜率永远向上。如遇挫折，就当是人生必要的虚根，最终解一定存在。”
“好！”同学们纷纷鼓掌。
英语老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也举杯站了起来。
“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许多同学听出了，这句话是电影《阿甘正传》里的台词。
她眯眼笑着，补充道：“But I hope yours is all sweet—no bitter surprises.”
“好！”又是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班主任杨秋水是教语文的，看到两位搭档的精彩发挥，她面露难色。
“你们也太多才多艺了吧，这让我这个语文老师如何自处？”
全场哄然大笑。
她抿了抿唇，终是计上心头。
“以后的路，就要你们自己去走了。老师没有太多话，只能嘱咐你们——
“大观园里写春秋，
“快意恩仇酒未休，
“纶巾谈笑定神州，
“踏碎凌霄莫回头，
“少年自有西书气，
“一部人生竞风流！”
这首打油诗刚说完，全场更是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尖子生们瞬间听出了这首打油诗融进了西大名著，瞬间对老师们的钦佩之情又多了几分。
悠长的掌声慢慢停下后。
涌上心头的，却是一阵酸涩。
老师们真好。
可是他们却要毕业了。
同学们互相抹泪。
老师们也红了眼眶，回到座位上，偷偷擦拭着眼角的温热。
席间安静了一会儿。
隔壁也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起哄声。
九班的老师们不甘落后，也纷纷献上十八般武艺，滑稽的场面击碎了悲伤的氛围。
同学们一边哭一边笑。
谢狸呆呆地愣在那里。
她睁着眼睛，眼神却没有聚焦在任何地方。
她是重活过一次的人，知道要过上祝词中的人生，有多么艰难。
但就如老师们所说。
“最终解一定存在。”
“踏破凌霄莫回头。”
别管那么多，顺着自己觉得正确的方向，往前走便是了。
尾声。
隔壁班突然让工作人员推开了屏风。
屏风一撤，谢狸才突然发现，许墨川竟然就坐在自己背后，不足两米的位置。
看到他，她迅速把头扭了回来，一动不动地坐着。
后背像是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照得她整个人在发烫。
九班的班长和班主任李军拿着酒杯走到主桌敬酒。
“杨老师，今年你们班成绩怎么样啊？”
杨秋水笑着恭维道：
“还可以，但你们九班可是尖子班，人均985，我们自然是比不上的。”
李军笑了笑，忍不住炫耀：“我们班今年可能能出个清北大学哦。”
“是吗？我们学校己经好多年没有上清北大学的了。是那位许同学吗？”
杨秋水看向许墨川的位置。
十三班的同学们也齐刷刷转头看了过来。
杨秋水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真是天赋异禀啊，难怪当初一中不肯放人，没想到这样的福气还是落到了咱们学校的头上。”
许墨川是高二才为了谢梨从一中转学过来的。
她用一句话，就轻飘飘地将李军的功劳抹消了大半。
李军也听出了言外之意，冷哼一声。
“哼，至少我们班有了一个，你们班呢？”
丁思语不服气，小声嘟哝道：“才刚估完分，是骡子是马还不知道呢，怎么就好意思说铁定上清北大学了？别高兴得太早了。”
谢狸笑了笑。
他们并没有高兴太早。
上一世，许墨川裸分734分，数学和物理满分，以省状元的身份考上了清北大学，读的还是智能机器人专业。
毕业后，他和几个学长一起，开了一家机器人初创公司，风头无两。
谢狸微微侧头，余光看到许墨川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神情姿态十足洒脱。
这时，李军突然提起了谢狸的名字。
“我听说你们班不是有个叫谢狸的，也准备体育特招上清北大学？”
“体育特招的话，文化课只需要过二本线就可以了。她该不会连这个也达不到吧？”
谢狸没想到，她不过是发了一会儿呆，却莫名被卷入旋涡中心。
她转头看向李军，手指轻轻着茶杯。
“我的分数够。”
“但是我不准备上清北大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