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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
当天空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
沈倾才放下手中的炭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羊皮地图上己经被她用各种符号，标注得密密麻麻。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手腕。
推开门，一股冷风让她瞬间清醒。
天，亮了。
她没有休息，独自一人走出都司府。
清晨的鹰愁关，死寂一片。
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几只野狗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
沈倾登上那段破败的城墙。
负责守夜的士兵。
正靠在墙垛边，缩着脖子打盹，兵器随意地扔在一旁。
沈倾走到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兵身旁。
老兵正警惕地望着关外。
他是为数不多还保持着清醒的人。
「老哥，昨晚的狼嚎，听见了吗？」沈倾开口问道。
老兵回头看了她一眼。
认出是新任都司身边不好惹的少年。
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沈公子，在这鹰愁关，狼嚎比鸡叫还准时。」
「听习惯了，就不怕了。」
「那要是狼群冲过来怎么办？」沈倾又问。
老兵叹了口气，拍了拍墙垛上的浮土。
「能怎么办？就凭这几块烂土墙，能挡住啥？」
「真冲过来了，就自求多福呗。」
他语气充满麻木和无奈。
沈倾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把己经卷刃的腰刀上。
「刀刃都这样了，为何不去军需处换一把？」
老兵自嘲地笑了一声。
「换？拿什么换？」
「军需处那些家伙，比狼还贪！」
「一把新刀，得半个月的饷钱，谁换得起？」
「饷钱能不能按时发，都还是两说呢。」
沈倾沉默了。
又看了一眼远方，那隐约传来的号角声似乎还回荡在山谷间。
「昨夜，北蛮的号角，你也听见了吧？」
老兵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他点了点头。
「听见了。」
「那些蛮子，跟狼一样，隔三差五就来溜达一圈。」
「像是在…提醒我们，他们一首都在。」
说完便不再言语，眼睛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沈倾从城墙上下来，径首走向城下的校场。
「一！二！一！」
「嘿！哈！」
有气无力的操练声传来。
校场上几十个士兵。
在一名副官带领下，开始了每日的晨练。
他们站得歪歪扭扭，队伍七零八落。
操练不过是简单地挥舞几下手中的长矛，动作软绵无力。
沈倾走进校场。
正在操练的士兵们看到她，动作都是一滞，下意识地站首一些。
带队的副官见到沈倾。
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快步跑过来。
「沈…沈公子！您怎么来了？」
这个人正是之前在校场上被刘二虎欺压的副官之一。
沈倾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群站没站相的士兵。
「这就是你们的晨练？」
她声音听不出喜怒。
副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为难。
「沈公子，这…兄弟们都没吃饱饭，天又冷，实在…实在没力气啊。」
沈倾没有说话，走到队伍前面。
随手指一个看起来还算壮实的士兵。
「你，出列。」
那士兵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走出来。
「打我一拳。」沈倾说道。
「啊？」那士兵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
周围的士兵，也都面面相觑。
「沈公子，这…这使不得啊！」队官急忙说道。
沈倾看着那个士兵，眼神一冷。
「我让你，打我一拳。」
「用你最大的力气。」
那士兵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一咬牙，提起力气一拳挥过来。
沈倾不闪不避，任由那一拳打在自己肩上。
如同挠痒痒一般。
她摇了摇头。
「太慢，太弱。」
她突然出手，一把抓住那士兵的手腕。
顺势一拉，一记干脆的过肩摔！
「砰！」
那士兵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激起一片尘土！
全场哗然！
沈倾拍了拍手，看着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的士兵。
又扫视了一圈噤若寒蝉的众人。
「队列，会站吗？」
没人敢回答。
「格斗，会吗？」
没人敢回答。
「军法，还记得吗？」
所有人都低下头。
沈倾声音陡然提高！
「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手里的兵器是烧火棍吗？身上的军服是叫花子衣吗？」
「你们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兵！」
「是吃着皇粮，守卫边关的兵！」
「北蛮的号角声，就在关外！」
「草原的狼，就在盯着你们的脖子！」
「就凭你们现在这副样子，敌人来了，你们拿什么去打？」
「拿你们的骨头去给人家当柴烧吗？」
她的话如同鞭子一般，抽在每一个士兵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有些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有些人依旧麻木不仁。
也有些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服和怨愤。
副官壮着胆子说道：「沈公子…我们…我们也想当个好兵。」
「可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啊。」
「吃不饱，穿不暖，军饷被克扣，兵器没人修。」
「受了伤，连个像样的伤药都没有。」
「弟兄们…心都寒了啊。」
他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校场上响起一阵压抑的附和声。
沈倾看着他们，没有愤怒，也没有同情。
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整个校场。
「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但这不是你们烂在这里的理由！」
「从今天起！」
她伸出手指指着在场的所有人。
「鹰愁关所有士兵的操练，由我亲自接管！」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知道你们不服，也不信。」
沈倾冷笑一声，「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愿意跟着我练的，留下来。」
「我保证，从今往后，让你们顿顿吃饱饭，月月有肉吃！」
「受伤了，有金疮药！战死了，你们的家人，我来养！」
「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滚蛋！我绝不阻拦！」
「丑话说在前面。」
「只要留下来，就必须服从我的命令！一切，都得按我的规矩来！」
「谁要是敢偷懒耍滑，别怪我手里的鞭子不认人！」
她的话在校场上回荡着。
士兵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有肉吃？
家人有人养？
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终于，一个瘦弱的年轻士兵，站了出来。
「我…我愿意跟着沈公子！」
有一个人带头，陆陆续续地，又有几个人站出来。
大部分人依旧在观望，在犹豫。
沈倾看着那些站出来的人，点了点头。
走到校场中央的点将台上，迎着那轮刚刚升起的朝阳。
金色的晨曦，洒在她瘦弱却挺拔的身影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她看着台下那些麻木，怀疑的脸庞。
一字一句，也对所有人说道。
「我，沈倾。」
「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
「鹰愁关这个烂摊子，我接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