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孽龙叩棺
南海的月光是青灰色的。林墨踏浪而行时,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融化,每一滴坠落的银辉都映着不同时期的自己——十二岁在剑冢觉醒先天剑骨的那个倒影格外明亮,正被无数双手从血河里往外拉扯。
青铜钥匙在掌心发烫,指引的方向却不是归墟。当第七次潮汐退去时,海面突然浮现出倒悬的城池,琉璃瓦上生长的珊瑚闪烁着剑意,街道间游弋的鮫人唱着林家失传的《铸剑诀》。林墨潜入水中,发现整座海底城竟是用剑鞘垒砌而成,城门匾额上"碧游宫"三字正随着水波扭曲成"罪龙渊"。
城门轰然开启的刹那,十万柄锈剑自海底冲天而起,在他周身结成剑茧。剑锋割破的伤口里渗出淡金血液,竟让这些凶兵发出呜咽般的颤鸣。最深处的宫殿里,九条青铜锁链捆着具山峦大小的龙尸,逆鳞处插着的正是林家初代家主令羽剑。
"你迟了七百年。"龙尸突然睁开左眼,瞳孔中坐着个正在沏茶的白衣人。那人抬手时,林墨腕间的七十二道剑罡突然失控,在殿柱上刻出《太初剑典》遗失的第九章。茶香弥漫间,白衣人面前的棋盘自动落子,黑子皆是剑胎碎片,白子全是林墨在不同轮回中的心脏。
林墨按住震颤的苍梧剑,剑格第三目淌出的血泪在青玉砖上汇成谶语:"破局者亦是棋子"。白衣人轻笑挥袖,龙尸逆鳞处的令羽剑突然飞来,剑身映出的却不是林墨的面容——那是个与他九分相似的青衣剑客,正将染血的襁褓递给南海巫女。
"太初斩轮回,剑主饲孽龙。"白衣人指尖轻敲棋盘,龙尸右爪突然捏碎虚空,抓出正在北荒肆虐的剑胎残骸。那些碎片上的《太初剑典》文字开始重组,竟在林墨眼前演变成完整的弑亲咒。与此同时,他怀中的玉佩彻底碎裂,素心最后那缕残魂被吸入龙尸右眼。
惊变陡生。龙尸左眼的白衣人突然化作青烟,右眼却浮现素心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幻象。整座海底城开始崩塌,十万剑鞘中爬出浑身长满剑鳞的鮫人,它们吟唱的曲调变成了林家代代相传的摇篮曲。苍梧剑不受控制地刺向龙尸逆鳞,剑刃触及令羽剑的瞬间,林墨看见了被抹去的真相——
七百年前雨夜,太初剑主抱着婴儿站在这里。他用令羽剑剖开龙尸咽喉,将剑胎本源灌入婴儿体内。海底城的月光在那个刹那全部熄灭,唯有初代家主林渊跪在阴影里,手中握着的不是剑,而是半截染血的脐带。
龙吟震碎剑茧时,林墨发现自己正站在青铜棺椁之上。棺面刻满婴儿手掌印,每个掌纹都是缩小的弑亲咒。当他将钥匙插入棺盖锁孔时,海水突然变成猩红色,无数林家先祖的残魂从西面八方涌来,他们七窍中钻出的不是怨气,而是纯净的先天剑意。
棺盖开启的刹那,南海归墟方向传来钟鸣。林墨看见自己躺在棺内,心口插着柄木剑——正是三岁那年被兄长折断的桃木玩具。当他要触碰棺中尸身时,整片海域的时间突然凝固,海面升起九百道水柱,每道水柱顶端都站着个正在兵解的太初近卫。
"这才是你的本体。"素心的声音从木剑中传出,剑穗上坠着的青铜铃铛映出惊悚画面——历代林家长子继任时,都要在子时剖开同胞兄弟的丹田,取出的却不是金丹,而是一片逆鳞。
海水开始倒灌进青铜棺,林墨的先天剑骨发出龟裂声。在即将被棺椁吞噬的瞬间,他忽然明悟:令羽剑上的血渍不是龙血,而是历代林家双生子的心头精血。苍梧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光,剑格第三目终于完全睁开,瞳孔里旋转的星图指向归墟最深处——那里沉睡着被十万道弑亲咒封印的,真正的太初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