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的红光还在走廊里晃,苏棠的高跟鞋刚踩上消防通道的台阶,就听见远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小心!"裴砚突然拽着她撞向墙角,气浪裹着玻璃渣劈头盖脸砸下来。
苏棠的太阳穴被碎渣划开一道血痕,眼前发黑的瞬间,她抓住裴砚西装下摆的手紧了紧——那里还护着缩成一团的小团子。
"叔叔疼。"小团子带着哭腔的抽噎混着焦糊味钻进鼻腔。
苏棠抹了把脸上的血,扶着墙站起来。
实验室方向腾起浓烟,金属扭曲的声响里混着警报,几个保安正从废墟里往外抬伤员。
"苏总!"老周的声音从烟雾里传来,他举着块黑黢黢的碎片,"定时装置!
伪装成燃气阀的军用级炸弹,倒计时设置在监控黑屏十分钟后。"
苏棠接过碎片,齿轮纹路在指腹划出刺痒的疼。
她望着废墟里半焦的班车时刻表——原本该载着小团子和研发部的班车,此刻正停在三公里外的临时停车场。"如果没改路线......"裴砚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他低头检查小团子的每根手指,"如果没改路线......"
小团子突然捧住他的脸,沾着灰的小拇指蹭掉他眼角的血:"叔叔不疼,棠棠姐姐说改路线是因为今天有雷阵雨,班车底盘低会积水。"他吸了吸鼻子,"姐姐还说要给我买草莓蛋糕赔罪,叔叔要吃吗?"
苏棠心口发暖,蹲下身替小团子拍掉后背的灰。
她的珍珠项链不知何时断了,几颗珍珠滚进废墟,在火光里像滴落的泪。"去医院。"她抬头时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王阿姨在爆炸里擦伤了,林婉要的是人命,我们就给她看人心。"
医院走廊的闪光灯比爆炸现场的火光还刺眼。
苏棠扯了扯被血浸透的袖扣,素白西装下摆沾着焦灰,却在推开门的瞬间弯起温柔的笑:"王阿姨?"
病床上的老人正攥着护士的手掉眼泪,听见声音猛地抬头。
苏棠在床沿坐下,握住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指腹轻轻压在老人腕间——那里跳得很快,是紧张。"疼吗?"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我让厨房熬了南瓜粥,等会让小护士给您端来。"
王阿姨的眼泪"唰"地掉下来:"比我那嫁去国外的闺女......"她抽噎着攥紧苏棠的手,"还贴心。"
记者的镜头"咔嚓"响成一片。
苏棠眼角的血痕没擦,却在镜头扫过时偏头对小护士说:"帮王阿姨把床头摇高些,她有老寒腿。"
二十分钟后,"苏棠爆炸现场安抚伤者"的视频登顶热搜。
裴砚站在病房外,看着手机里"冷血资本家"的词条被"温柔守护者"挤下去,喉结动了动——他知道,这是苏棠故意露的破绽。
她让记者拍到未擦的血,让王阿姨说出"比亲闺女贴心",就是要把林婉精心策划的"商业阴谋",变成"人心向背"的擂台。
"苏总。"陈特助的声音从转角传来,"老陈到了。"
审讯室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老陈缩在椅子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是燃气公司派来的维修工,也是爆炸现场最后接触管道的人。
苏棠把一沓照片拍在桌上。
最上面那张,是个年轻人在赌场被人架着拖走的画面,眼眶青肿,手腕上有道刀伤。"你儿子上周三在'帝豪'输了五十万。"她拉过椅子坐下,膝盖轻轻碰了碰老陈的,"林婉让人告诉他,只要你配合改燃气表数据,债就免了。"
老陈的喉结上下滚动,额头的汗滴在照片上,晕开年轻人脸上的淤青:"我......我没想伤人......"
"但炸弹是军用级的。"苏棠往前倾了倾身子,鼻尖几乎要碰到老陈的,"林婉没告诉你吧?
她要的不是管道故障,是整条研发线的命。"她的指尖敲了敲照片里赌场的霓虹灯牌,"现在'帝豪'的人说,你儿子欠的不是五十万,是两百万。
利息每天滚,己经涨到两百万三了。"
老陈的手开始抖,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苏棠看着他瞳孔地震的模样,知道火候到了——人在恐惧时会分泌皮质醇,这时候最容易被引导。"裴氏安保己经联系了'帝豪'的后台。"她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什么秘密,"他们说......"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苏棠的话戛然而止,她低头整理袖扣,珍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老陈望着她颈间未戴的项链,突然想起爆炸现场滚进废墟的珍珠——原来那不是泪,是苏棠故意留下的饵。
"苏总。"陈特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赌场那边回消息了。"
苏棠站起身,指尖扫过老陈颤抖的手背:"你还有十分钟。"
她推开门时,裴砚正抱着小团子站在走廊尽头。
小团子举着草莓蛋糕,奶油沾了半张脸:"姐姐吃!"
苏棠接过蛋糕,甜香混着消毒水味涌进鼻腔。
她望着裴砚眼底的暗潮,突然笑了:"林婉以为她在局里,其实......"她咬了口蛋糕,甜得发腻,"她早就在我们的局里了。"
裴砚替她擦掉嘴角的奶油,指腹擦过她眼角的血痕:"接下来?"
"等老陈的口供。"苏棠望着审讯室虚掩的门,里面传来压抑的抽噎,"也等林婉的下一张牌。"
远处,陈特助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帝豪"发来的加密文件,里面躺着老陈儿子被押进地下室的监控截图。
而此刻的林婉,正坐在三十公里外的别墅里,盯着热搜上苏棠的照片。
她捏碎了手中的红酒杯,鲜血滴在"温柔守护者"的标题上,像朵开败的玫瑰。
她不知道,更狠的牌,才刚被掀开。
审讯室的白炽灯在老陈头顶投下惨白的光圈,他盯着苏棠推过来的文件,纸张边缘被空调风吹得簌簌作响。
那是裴氏集团与"帝豪"赌场签署的免责协议,最下方"老陈"两个字的签名栏空着,像张等待填满的赎罪券。
"您儿子现在在澳门码头。"苏棠指尖敲了敲文件右下角的时间戳,"半小时前,裴氏的私人飞机己经落地。"她从西装内袋摸出手机,调出实时定位——绿色光点在海图上闪烁,"只要您签了这份口供,飞机二十分钟后就能起飞。"
老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腕骨节白得发亮。
他望着照片里儿子青肿的脸,又抬头看苏棠颈间那串断了线的珍珠项链——爆炸现场他弯腰捡工具时,分明看见她故意把珍珠滚进废墟,像撒下一把钓饵。
原来从那时起,这个女人就在等他这条被线牵着的鱼。
"林婉说......"他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她说改燃气阀只是让管道漏气,闻到味道就会停研......"
"但炸弹是军用级C4。"苏棠突然倾身,鼻尖几乎要碰到老陈发颤的眉骨,"她没告诉你吧?
定时器设定在监控黑屏十分钟后,那时候研发部的人早该被燃气味熏得撤离了——可她要的是,所有人以为安全时,被炸成碎片。"
老陈的瞳孔剧烈收缩,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
他想起今早林婉塞给他的信封,里面除了儿子的赌债单,还有张照片——小团子站在社区实验室门口,举着画满草莓的卡片。"给苏棠点教训,别伤着孩子。"她当时笑得像菩萨。
可现在想来,那照片更像道死亡预告。
"签了。"老陈突然抓起钢笔,墨水在"老陈"二字上晕开个墨团,"我签!
林婉上周三让我换了燃气阀,说阀门里装的是压力传感器......都是假的!
她给的工具包夹层里有炸弹零件,我组装时手都在抖......"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裴砚抱着小团子站在门口。
小团子沾着奶油的小手正揪他西装扣,见苏棠望过来,立刻举高手里的草莓蛋糕:"姐姐,蛋糕要化啦!"
苏棠接过蛋糕,甜香混着老陈压抑的抽噎涌进鼻腔。
她望着裴砚眼底未褪的暗潮,伸手替他理了理被小团子揪乱的领带:"去社区广场?"
裴砚点头,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眼角结血痂的伤口。
小团子在两人中间扭来扭去,软乎乎的小胳膊环住苏棠脖子:"叔叔刚才在楼梯间哭!"
"小团子!"裴砚耳尖发红,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夜风卷着焦糊味掠过广场,他在花坛边坐下,望着远处仍在清理废墟的保安,声音低得像叹息:"刚才在幼儿园......"
小团子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摸出颗融化的水果糖:"干妈来接我,说今天不去社区实验室。"他把糖塞进苏棠手心,"干妈平时都让我喊她'婉姨',可今天她捏我手腕,疼得我想掉眼泪。"
裴砚的指节骤然收紧,小团子的手腕上赫然有道淡红的指痕。
他望着苏棠被血浸透又结痂的袖扣,突然低头吻了吻小团子发顶:"你说得对,棠棠姐姐是我的幸运星。"
"裴总,苏总。"老周的声音从广场另一侧传来,他抱着个黑色公文包,镜片上还沾着实验室的灰,"炸弹分析报告出来了。"
苏棠拆开封条,泛黄的纸页上印着"军用C4改良型"的字样,生产编号被刻意磨掉,但残留的火药成分里检测出微量铯-137——那是某国特种部队专用的追踪标记。
"林婉接触不到这种级别的武器。"老周推了推眼镜,"她背后有人。"
苏棠的指尖在"铯-137"几个字上顿住。
她想起三天前林婉在董事会上的发言,明明被苏棠用数据逼到墙角,却突然笑出声:"苏总这么会读心,可知人心疯起来,是没有底线的?"
"查三年前所有涉及林婉的心理评估档案。"她掏出手机拨通陈特助的号码,"特别是她在国外留学时的就医记录。"
电话那头应下的瞬间,广场的路灯突然熄灭。
苏棠望着远处林婉别墅方向的灯火,黑暗中,她摸到西装内袋里老陈刚签的口供,纸页边缘还带着他的体温。
深夜十一点,苏氏顶楼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丝合缝。
苏棠盯着电脑屏幕,蓝色光映得她眼底发亮。
陈特助发来的加密文件正在解压,进度条跳到99%时,一行小字突然弹出:"林婉,2019年3月,纽约圣心医院心理科就诊记录——极端行为倾向治疗中......"
她的指尖悬在鼠标上,忽然轻笑出声。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办公桌上的珍珠项链闪着冷光,那是爆炸后裴砚让人从废墟里捡回来的。
苏棠把项链攥进手心,珍珠硌得掌心生疼——原来林婉不是在玩商业游戏,她是真的疯了。
电脑屏幕的蓝光里,她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像柄即将出鞘的剑。
而此刻的林婉,正坐在别墅顶楼的飘窗上,对着监控里苏棠办公室的灯光,用碎玻璃在手腕上划下第三道血痕。
她望着渗血的伤口,低低笑出了声:"苏棠,你以为查到我的过去就能赢?"
风卷着她的话钻进通风口,而苏棠的电脑里,那份心理档案终于完全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