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七点的晨光透过花店玻璃,在积灰的储物间地板上切出一道金边。
林秀蹲在旧藤箱前,膝盖压得发麻,可手指仍止不住地抖——她刚从箱底翻出个雕着缠枝莲纹的木盒,盒盖边缘的红漆早褪成淡粉,却清清楚楚刻着“与苏清共勉”六个小字。
“秀姐,要帮忙吗?”小芸扒着门框探进脑袋,羊角辫上的蓝绸带晃了晃,“陈叔叔说裴先生和苏姐姐快到了。”
林秀喉结动了动,指甲掐进木盒缝隙。
苏清是苏棠的母亲,十年前从苏氏顶楼坠下的那天,她正抱着两束白玫瑰路过,亲眼看见那抹红裙像片被风卷走的枫叶。
而木盒里的东西,是二十年前她们在心理学课堂上交换的“秘密信物”。
“咔嗒”。
盒盖掀开的瞬间,林秀倒抽一口凉气。
半块羊脂玉牌躺在褪色的丝绒上,表面浮着层包浆,却仍能看出雕刻的云纹——和裴砚总戴在衬衫里的玉牌纹路如出一辙。
“秀姨?”
门被推开的响动惊得林秀差点把木盒摔在地上。
苏棠穿着米色针织裙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首播间的发胶,裴砚跟在她身后,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目光却先扫过她手里的木盒。
“这是……”裴砚的声音突然发紧。
他大步跨过来,指腹擦过玉牌边缘,喉结滚动着,“我祖父临终前塞给我的,说‘以后你会遇到一个像光一样的姑娘,她手里有半块玉’。”
苏棠的指尖刚触到玉牌,凉意就顺着血管窜上脊背。
她翻转玉牌,背面用极小的隶体刻着“破局”二字,和她昨夜在暗礁会服务器里查到的加密文件关键词一模一样。
“叮铃——”
花店门铃突然响起。
苏棠抬头,看见穿墨绿围裙的送花员抱着一大束蓝绣球站在门口,耳后有块不自然的反光——是易容胶水没擦干净。
“苏小姐的花。”送花员把花束搁在收银台,手套下的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
苏棠盯着那抹反光,突然轻笑一声:“这玉牌,说是暗礁会的催命符也不为过吧?”
送花员的手指猛地顿住。
她下意识摸了摸后颈,又很快放下手,笑容僵硬:“您真会开玩笑。”
裴砚的目光在送花员身上多停了两秒,掏出手机给陈默发消息。
苏棠则垂眼盯着玉牌,指腹过“破局”二字——暗礁会找了十年的东西,原来一首在最安全的地方。
“小芸,帮叔叔个忙好不好?”
傍晚,裴砚蹲在花店窗台前,把微型摄像头塞进青花瓷花瓶的花茎间。
小芸搬着小板凳凑过来,圆眼睛忽闪忽闪:“这个能拍星星吗?”
“能拍坏人。”裴砚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要是晚上有奇怪的阿姨来,你就假装摆弄这盆花,好不好?”
小芸重重点头,发顶的蓝绸带扫过他手背。
深夜十点,花店的百叶窗被风掀起一角。
林秀正给最后几盆玫瑰浇水,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老板,老规矩,两束白玫瑰。”
蛇女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绒。
她摘下面具,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抬手把照片拍在收银台上——正是十年前苏清坠楼的瞬间,镜头里她的手死死抓着什么,而墙角阴影里,有半只戴翡翠戒指的手。
“交出玉牌,否则下一个坠楼的,是你养的小丫头。”蛇女的指甲掐进林秀手腕,“暗礁会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拿不到的。”
林秀盯着照片里那只手,突然想起苏清坠楼前三天,曾攥着半块玉牌对她说:“秀,要是我出事了,帮我把这个交给棠棠……”
窗外,微型摄像头的红灯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深夜花店的白炽灯在蛇女刀疤上投下扭曲的阴影,林秀手腕被掐得泛青,却死死盯着对方手里的照片——苏清坠楼前攥着的半块玉牌,和自己木盒里的那半块,在照片里闪着冷光。
小芸缩在货架后,攥着蓝绸带的手指发白,却记得裴砚教她的:“要是有奇怪的阿姨来,就去摆弄窗台上的青花瓷瓶。”
“我、我得给玫瑰换水。”林秀突然扯了扯蛇女的衣袖,声音发颤,“小芸最怕玫瑰枯了……”蛇女不耐烦地甩开工钱,林秀踉跄着扶住花架,余光瞥见小芸正踮脚够窗台的月季花盆。
那是苏棠昨天教她的——把开得最艳的红月季摆上窗台,就是“危险来临”的信号。
小芸的羊角辫扫过瓷瓶边缘,指尖轻轻一推,原本朝内的花盆转了个方向。
她听见蛇女的冷笑从身后传来:“聪明人就该知道轻重——”话音未落,瓷瓶里的微型摄像头红灯突然闪了两下,将这一幕传到裴砚手机上。
凌晨五点,裴砚在书房揉着发涩的眼,屏幕突然弹出花店监控画面。
窗台上那朵红月季像团烧着的火,他猛地站起身,西装裤线都没理,抓起车钥匙就冲下楼:“陈默,带十个人,五分钟到花店!”
晨光刚爬上花店招牌时,蛇女正把玉牌往怀里塞。
“啪!”玻璃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得她一颤,裴砚西装革履立在门口,身后跟着六个黑衣保镖,目光像淬了冰的刀:“把东西放下。”
蛇女瞬间变脸,举起玉牌后退:“你敢动我,暗礁会——”“暗礁会的人现在在局子里喝茶。”裴砚解下袖扣扔进西装内袋,每走一步地板都跟着颤,“我给你选——进局子,还是ICU?”
林秀突然扑过去拽蛇女手腕,小芸趁机从她脚边钻过,扑进裴砚怀里。
蛇女被扯得踉跄,玉牌“当啷”掉在苏棠脚边。
苏棠弯腰捡起,抬眼时笑意却冷得刺骨:“姐姐这张脸,三年前在东南亚商会见过啊。”她指尖捏住蛇女耳后,用力一撕——人皮面具剥落,左脸狰狞的刀疤赫然显露。
蛇女捂住脸后退,撞翻了收银台旁的蓝绣球:“你们怎么知道……”“你昨天送花时,手套蹭掉了易容胶水。”苏棠晃了晃手机里的照片,“刀疤形状和陈叔保镖的军刀吻合度97%。”她蹲下身与蛇女平视,“暗礁会以为用孩子威胁最有效,可惜——”她指了指缩在林秀怀里的小芸,“这丫头比你们想象的聪明十倍。”
蛇女瘫坐在地,喉间发出呜咽。
裴砚给安保使了个眼色,两人架起她往外走。
林秀抱着小芸哭出声,小芸却抽着鼻子摸她脸:“秀姨别怕,裴叔叔说坏人会被警察叔叔抓走。”
上午十点,故宫退休鉴定师老周的工作室里,紫外线灯在玉牌上投下幽蓝光芒。
“来了!”老周扶了扶老花镜,放大镜下,一行隶体小字缓缓浮现:“暗礁会,根在苏氏老宅地下。”
裴砚猛地把苏棠抱起来转了个圈,西装外套“啪”地砸在沙发上:“棠棠,我们离苏阿姨的真相——”“放我下来!”苏棠笑着捶他肩膀,耳尖却红了,“老周还在呢!”老周咳了两声,低头收拾工具:“年轻人别急,我这就把鉴定报告传给陈默。”
手机在此时震动。
苏棠扫了眼来电显示,瞳孔猛地一缩——备注栏里“妈妈”两个字刺得她眼睛发酸。
她按下接听键,苏清的声音从十年前的记忆里钻出来,带着点失真的电流声:“棠棠,你爸……好像早就知道些什么。”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玉牌在苏棠掌心轻轻摇晃。
她望着裴砚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夜在暗礁会服务器里查到的加密文件——所有线索都指向苏氏老宅,而父亲苏振南的名字,正躺在文件最末的批注里,用红笔圈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