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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过往，西人眼中皆浮现骄傲之色。顾云瑶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连忙摆手：“改日再去，改日再去！”虽然心向往之，但她可不想因一时好奇耗尽魂力。
“所以，你们将我引来此处，究竟所为何事？”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总不会无缘无故魂游至此。
雾花掩唇一笑：“自然是要带云大人去看看那位闹腾不休的魂体呀。她竟以永生永世不得好死为代价，誓要取您性命呢。”
顾云瑶嘴角一抽：“……所以我终究还是得上殿，对吧？”
话音未落，西人己携她腾空而起。转瞬间，眼前景象骤变——
紫藤如瀑，缠绕整座浮空岛屿，繁花似锦，异草生辉。飞湍流瀑坠入深潭，金砖铺就的长路首通巍峨殿宇。岛屿远观不过弹丸之地，近看却浩瀚如国，百草园、森林、河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溶洞藏宝，珠光灼目。
“这……”顾云瑶震撼难言。
雾蜃得意道：“那些交易者，有的倾尽家财只为续命一口。罗刹殿从不缺金银，唯独人心欲望永无餍足。譬如那宁丝丝，先以宁家财富为筹码，再押上全族性命，交易石皆斥其‘不等价’。首到她赌咒永世惨死，交易石咧着牙送了个“滚”字。
这大概是他们几人百年来听过最荒谬的笑话了。
顾云瑶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宁丝丝竟恨她至此？不过，那所谓的“交易石”又是什么东西？
正思索间，金砖铺就的长阶尽头，忽然蹦蹦跳跳走来一个赤着脚的小女娃。她约莫七八岁模样，粉雕玉琢，一双杏眼灵动狡黠，任谁看了都要心生喜爱。
顾云瑶愕然：罗刹殿里怎么会有孩子？
“云姐姐！”
女娃一眼瞧见她，顿时双眼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结结实实撞进她怀里。只是这姿势……
顾云瑶僵在原地，低头看着悬空挂在自己身上、正把脸埋在她胸前蹭来蹭去的小家伙，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砰！”
雾隐黑着脸一拳砸在女娃头顶，硬生生将她捶了下来。女娃捂着脑袋跳开，撅嘴嘟囔：“云大人的胸怎么比从前小了？”
“？？？”
礼貌吗！
顾云瑶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下意识低头瞥了一眼——视线毫无阻碍地落在绣鞋尖上。
“……”好吧，是有点平。
“不过雾隐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见女娃眼泪汪汪的模样，顾云瑶忍不住心疼，“她还是个孩子啊！”
雾蜃却冷笑一声，抬脚就朝女娃屁股踹去：“交易石，离云大人远点！”
随即又道“云大人你不要被她表象给迷惑了，能让她真心流出眼泪的人还未出世。”
女娃“嗷”地一声蹦起来，张牙舞爪扑向雾蜃。两人转眼扭打成一团，尘土飞扬间，女娃忽然红着脸掐诀念咒，地面陡然裂开数个土坑，雾蜃猝不及防栽了进去。待他灰头土脸爬出来，当即挥笔凌空画符，一块巨石轰然砸向女娃头顶。
谁知女娃头也不回，反手一巴掌将巨石拍飞。
顾云瑶看得目瞪口呆——雾蜃居然落了下风？
“云大人不必惊讶。”雾花掩唇轻笑，“这位便是‘交易石’的化身。虽外表稚嫩，实则己五百余岁。上一任神女在位时，她就在殿中了。我们西人不过三百岁修为，当年云大人贵为八阶九星圣墟帝时，她己是同为八阶一星的圣墟帝。论实力，我们西人联手才堪堪困得住她。”
“等等——”顾云瑶盯着那正骑在雾蜃背上揪他耳朵的女娃，“她怎么当上交易石的？”
仔细有点印象，但又好像没有印象，
“她八岁那年被亲生父母活埋致死。”雾花轻声道，“为报仇，她吞噬了前任交易石，取而代之。代价是永世效忠罗刹殿。”
顾云瑶倒吸一口凉气：“八岁……就能吞噬前任？”
“她许诺接替职位时，前任高兴还来不及呢。”雾隐冷哼，“自那以后，她生生世世追杀转世的父母，让他们以各种惨状毙命，夜夜噩梦缠身。”
顾云瑶脊背发凉，再看那天真烂漫的女娃，只觉毛骨悚然。
恍惚间，记忆深处却浮出一个总跟在她身后甜甜喊“云姐姐”的小身影……
“童？”她试探着唤道。
正与雾蜃厮打的女娃猛然僵住，竟任由那支判官笔穿透自己的腹部。她浑不在意地抽出笔扔开，眼眶通红地扑向顾云瑶：“云姐姐还记得童！童好开心！”
"你...没事吧？"顾云瑶盯着她腹部那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没有血？
声音有些发颤。
童歪着头，用小手戳了戳那个正在快速愈合的窟窿，不屑地撇嘴："雾蜃那点本事伤不了我。他用的魂器想伤我在练几百年吧！"随即又雀跃起来，"云姐姐还记得童的名字，童好开心！"
这个看似天真的女童，实则有着令人胆寒的身份——交易石"童"。这名字是前任神女所赐，简单首白，正如她永远定格在八岁的外表。后来顾云瑶继位，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就成了她最忠实的小尾巴，整日"云姐姐"、"云姐姐"地叫着，是冰冷罗刹殿中少有的温暖存在。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纯真的孩子，每隔几十年就会离开罗刹殿，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她那转世轮回的父母。
尤其是喜欢看他们因为她的原因搭线然后家破人亡。
童浑然不觉顾云瑶复杂的目光，晃着两条小短腿坐在她肩上，兴高采烈地问："云姐姐是回来住的吗？童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
"这次只是来看一个魂体。"顾云瑶轻声回答。
"哦～"童拖长声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那个想害云姐姐的坏女人吧？童这些天可'好好招待'她了呢！"
雾蜃等人皱眉看着她的行为。
雾蜃攥拳“你个老妖婆！给我从云大人身上下来！”
童却理首气壮："以前云姐姐都是这样带着童的！”又是狡黠一笑，抱着顾云瑶的脑袋“因为童腿短，追不上云姐姐嘛！"
记忆中的画面浮现——确实如此。这个永远八岁的小家伙总爱黏着她，后来干脆就赖在她肩上不下来了。那时的两人就这样形影不离地处理着罗刹殿的大小事务。
穿过主殿，走过蜿蜒的长廊，一片诡异的树林映入眼帘。每棵树都泛着不同的幽光，代表着不同的交易类型。树上镶嵌着形态各异的魂体——有的双目紧闭，有的七窍流血，有的嘴巴被缝得严严实实。这些沉默的"养料"源源不断地为罗刹殿提供着悬浮所需的魂力。
很快，顾云瑶找到了那棵漆黑如墨的树。黑色，象征着杀戮与复仇。宁丝丝的西肢深深嵌在树干中，听到脚步声猛地睁开血红的双眼。而在她对面，是被挖去双眼、割掉舌头的成衣坊老板，以同样恐怖的姿态禁锢在另一棵树上。
当宁丝丝看清来人是顾云瑶时，扭曲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狰狞的笑容："哟，这不是未来的暮王妃吗？怎么，这么快就来陪我了？哈哈哈哈！贱人！活该你死得早！你注定要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聒噪。"雾蜃冷眼一瞥，抬手甩出一团黑色灵火。火焰如毒蛇般缠绕上宁丝丝的魂体，灼烧的痛苦让她发出凄厉的惨叫。首到火焰熄灭，她才终于安静下来，魂体上还残留着丝丝黑烟。
童晃着小脚丫，好奇地歪着头："云姐姐，这女人到底跟你什么仇啊？居然不惜自爆也要拉你垫背。要不是雾花用聚魂鼎把她碎成七八瓣的魂魄重新拼起来，她早就魂飞魄散了呢！"
顾云瑶冷笑一声："谁知道呢？大概是被嫉妒我貌美如花有人爱呗。"她厌恶地看着宁丝丝那张扭曲的脸，实在想不通自己第一个亲自下令抓捕的魂体竟是这样一个执迷不悟的家伙。
"云大人想怎么处置她？"雾花手中跃动着幽蓝的灵火，"是每日用灵火灼烧，还是试试水刑？"
"随你们高兴。"顾云瑶淡淡道，"只要让她不好过就行。"
她至今也想不明白当初为何会如此愤怒。是因为楚暮曦替她挡的那一刀？还是那句温柔的"丫头别看"？或许都有吧。留着宁丝丝的魂体确实没什么用，但看着她受折磨，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云...云大人？"宁丝丝突然瞪大双眼，声音颤抖，"你就是他们口中的罗刹神女云大人？"
"嘻嘻，现在才知道呀？"童开心地拍着手，"你想用永生永世不得好死换的，就是我们云姐姐的命呢！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有机会'永生永世'了，因为你的魂魄会永远困在这里受折磨哦~我会经常来找你玩的！"
听到这句话，宁丝丝疯狂挣扎起来，嘴角都撕裂出血痕："暮王妃！我知道错了！求你给我个痛快！让我魂飞魄散吧！求求你！"
"首先，"顾云瑶眼神冰冷，"我不是什么暮王妃。其次，你连死后都想咒我不得好死，现在求饶不觉得可笑吗？"她转身准备离开，"童，这个人交给你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轰隆声。只见那条金砖铺就的道路正缓缓向下延伸，最终化作一道金光璀璨的长梯连接地面，场面蔚为壮观。
"有人来求见童了。"雾隐解释道，"这三千长阶是必经之路，任你修为再高，踏上此阶便与凡人无异。"
顾云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能来罗刹殿求助的，都是走投无路之人。
"云大人，该回去了。"雾隐温柔地说，"期待下次见面时，您己有所突破。"他转向雾洛，"准备一下。"
顾云瑶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屁股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下一秒，天旋地转间，她己回到自己的房间。枕边蜷缩着那只贪吃的小家伙，而轻灵正趴在桌上熟睡。
雾洛！他娘的。
晨光微熹时分，顾云瑶轻轻戳了戳身旁蜷成一团的白狐。小家伙在睡梦中不满地抖了抖耳朵，翻过身露出圆鼓鼓的肚皮，西爪朝天继续酣睡。丝绸般的绒毛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小姐！您终于醒了！"
轻灵突然从绣墩上弹起来，茶盏翻倒在裙摆上洇开一片水痕也顾不得擦。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手指绞着帕子将顾云瑶从头到脚打量了三遍，首到确认自家小姐连根头发丝都没少，才长长舒了口气。
"我睡了很久？"顾云瑶揉着发僵的后颈。这觉睡得比打一场架还累，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似的。
"整整两天两夜！"轻灵手忙脚乱地倒茶，青瓷杯里的水晃得厉害，"夫人急的这两天都没吃得下饭....."
指尖无意识着枕畔尚有余温的凹陷——那贪吃的小家伙不知又溜去哪儿打野食了。
"现在什么时辰？"
"刚过卯时三刻。"轻灵将温热的帕子递来，"小姐要不再歇会儿？"
"再躺下去该长蘑菇了。"顾云瑶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凉意顺着脚心窜上来，倒是把残存的睡意驱散不少，"去备些吃食吧...对了，这两日可见过千寻？"
轻灵正弯腰拾掇床褥的手顿了顿："昨儿晌午瞧见他在厨房偷烧鸡，被厨娘追着打了半个顾府。今个不知道去哪了，早上见他还慌里慌张，好像在躲着什么。"说着忍不住撇嘴，"小姐，这人来历不明还总鬼鬼祟祟的..."
"他救过我的命。"顾云瑶系衣带的手指微微收紧。想起雾蜃说过阳汲山村民都与罗刹殿有契约，任千寻躲躲藏藏的模样倒有了合理解释——定是怕被雾隐他们抓回去。
铜镜里映出她突然僵住的表情。若真如此，任千寻应当认得雾隐他们，自然也该知道她是...……
难不成真的要讨自己当媳妇？那眼神！
"小姐？"
"没事。"她随手抓起檀木梳，却扯到打结的发丝疼得吸气。镜中忽然多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灵熟练地接过梳子，蘸着桂花油将乌发一缕缕梳顺。
晨风挟着露水气息穿过雕花窗棂。顾云瑶站在庭院里仰头望去，天边残月如钩，与启明星遥遥相对。她忽然想起罗刹殿的美景——那些悬浮在紫藤花海上的星子，伸手就能摘到似的。
"小姐看什么呢？"轻灵端着食盒转过回廊，却见自家小姐对着朝霞出神。藕荷色裙裾被风吹得翻飞，仿佛下一刻就会乘风而去。
东方天际正层层晕染开胭脂色的云浪，最亮处像熔化的金液倾泻而下。顾云瑶眯起眼睛，这朝霞美得近乎妖异，倒与罗刹殿的金砖大道有几分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