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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沧海从梦中惊醒，己经是中午了……
梦里全是少时跟着张松年那段热血沸腾的时光，这一觉醒来，反而更累了，身上的肌肉是僵硬的，脑子也是僵硬的，唯一清晰的，是张松年昨天意味不明的笑……
有草缩在他怀中睡着，那样纤细的腰背，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了似得……
她自嫁给他，经历过最初的羞涩和陌生后，对他愈加热烈，时常像个孩子似得依恋着他……
他伸手揽住了她，小小的一张沙发，载着他和他的女孩，像是漂泊在茫茫大海的一叶扁舟，他突然有一种和她相依为命的脆弱感……
他竟然真的把这样一个小女孩装进了自己的房子里，变成了自己的妻……
他忍不住用下巴去蹭她光洁的额头，她眼睛还闭着，却笑出了声，翻转过来身体，抱住了他的脖子……
好几天没有休整，他下巴的胡茬己经很高，脸上蒙着一层晦暗的浮垢，她一点儿也不嫌弃，紧紧贴着他，恨不能钻进他身体里，抱了好一会儿才拉他起身：“我给你放水，去洗洗再好好休息一下……”
他笑着看她：“有草，回许公馆住几天吧，我最近恐怕还有的忙……等我有空就去看你……”
许公馆固然好，每次回去陆星辞都把她贵客一般，可她毕竟不是许家的人，住在许公馆哪里能有自己的家舒心呢？
定然是昨夜的事吓着他了，怕她在这里不安全，去许公馆住能让他放心，她装作开心的样子：“好啊，正好也想去看看慕禾……”
……
他回了牢房，一切都没有意外，杀手死了，认罪书也不见了……
他平静地回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脑子飞快地转着……
副官进来向他汇报松井的动向，张松年被抓，他没有逃跑，没有惊慌，也没有增加警卫，仍旧稳坐宪兵司令部……
张松年的事情，他拍了电报回南京，等到天黑，终于等到了回电——“绝不姑息，协同豫州军逮捕凶犯……”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去找方知让……
……
今天是大敛的日子，方家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季来之对着灵堂哭得捶胸顿足：“我的老哥哥，你真是狠心，知让侄儿才多大，你怎么能扔下他就走，这么大的担子全压在他身上，他哪里受得住……”
话里话外全是方知让太年轻难堪大任，这是来哭灵的吗？这是来挑衅的吧？
林允川被革职之后，他掌管的第西师暂时由季来之兼任师长，加上季来之嫡系的第一师精锐，他现在手中有将近西万人，几乎快要占了豫州军的一半……
他和方司令是拜把子兄弟，十几岁就跟着方司令一起上山当土匪，互相扶持着打拼了几十年，方司令才会这么信任他……
可这些人情在权力面前算什么？司令尸骨未寒，他就打起了豫州军的主意，毕竟就现在国内到处军阀混战的情况下，能在豫州偏安一隅做个土皇帝那可太舒服了……
方夫人暗暗咬牙，可又不敢撕破脸，害怕真闹开了正好给他兵变的借口，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之，你也不要太担心，知让年轻是年轻，可也是自小长在军营里的，何况，豫州军还有你们这些元老，你是司令的左膀右臂，也是知让的良师和长辈，司令常夸你有赵云的忠诚，也有诸葛亮的胸襟，有你在，知让还愁管不好豫州军？”
赵云七进七出截江救刘禅，诸葛亮竭股肱之力辅佐刘禅，方夫人这是在告诉他继续效忠方家，不会亏待他……
季来之停止了干嚎，长长叹息：“有诸葛亮这样的奇才，赵云这样的猛将，又有什么用呢，蜀汉还是亡在了刘禅手中啊……”
方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让他做诸葛亮和赵云，忠心护主，他却明目张胆将方知让比作扶不起的阿斗……
若是司令还在，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方夫人悲从心来，又滚滚落下眼泪……
佟有花正在灵棚中陪着方知让，听到外面的话，撩开帘子走了出来，她笑看着季来之：“季伯伯，知让年青力壮什么担子受不住？倒是您那被大烟掏空的身子骨可就要更当心了，近来天寒地冻，伯父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您这个年纪摔一跤怕是要丢了命……”
既然他赤裸裸地想要夺权，那她便赤裸裸地警告，方夫人那些弯弯绕绕对这些手握枪杆子的人没有用。季来之若是有胆子叛变，今天也不会来这里假惺惺哭灵，他就是来探一下虚实，看看孤儿寡母好不好欺负，再做下一步打算，如果他们露了怯，那他下一步就是取而代之……
陈沧海走进院中的时候，季来之正对着佟有花阴阳怪气：“一个乡下丫头，进了方家的大门，就真当自己成了金凤凰？也敢在这里对这长辈口出狂言？”
陈沧海：“季师长，这是司令为少帅亲自挑选的少夫人，说她是金凤凰也不为过……”
如果军统是委员长的锦衣卫，那在豫州地界，陈沧海这个军统站长代表的就是委员长，季来之满脸堆起笑意向他走来：“陈站长也来了……我跟晚辈们斗个嘴，让您见笑了……”
陈沧海无视他伸出的手，从他身边掠过，在灵前鞠躬祭奠完，才偏头看向他：“季师长，刚才南京来电，让我协助少帅，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很多事需要料理，恕我不能奉陪了……”
电报上是让他“协同豫州军”，只字未提方知让，可见南京现在对方知让的态是模棱两可的……但，只有他看过电报……
季来之愣了愣，南京让军统站长协助方知让？方知让这么快就得到了南京的认可？
他一改刚才的傲慢，态度恭敬：“您忙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南京那边发话，我就立刻带人端了日本人的老窝，为我老哥哥报仇……”
陈沧海扬了扬眉毛：“季师长真是料事如神，南京方面安排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协助少帅逮捕凶犯，季师长随我们去一趟？”
日本人岂是好惹的？季来之脸憋成了猪肝色，慌不迭往外走：“我先回趟家……收拾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