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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默运筹帷幄，准备在全县范围内推行绩效考核和引智归巢两大新政，将云溪县的发展推向一个新的高度时，一个来自最偏远、也最棘手的黑石乡的紧急报告，却如同当头一盆冷水。
这让他所有的宏伟构想，都暂时遭遇了一个极其顽固的拦路虎。
出事的，正是陈默寄予厚望、也被视为激活山区沉睡资本关键一步的林权改革试点。
按照计划，在清除了内鬼、打掉了黑恶势力的干扰之后，黑石乡的林权勘界确权工作本该顺利推进。
但最近，却在一个名叫石家寨的、全乡最大、宗族势力也最强的自然村彻底卡住了。
石家寨，顾名思义，全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姓石，是几百年前从外地迁徙而来的一个大家族的后裔。
这里山高路险，与外界几乎隔绝，几百年来形成了极其强大和保守的宗族文化和传统势力。
村里的规矩，有时甚至比国家的法律还好使。
而掌握着这些规矩的，就是由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组成的宗族祠堂的长老会。
当县里派出的林权勘界工作队准备进入石家寨开展工作时，却遭到了村民们前所未有的集体抵制。
他们不吵不闹，也不暴力抗法。
只是在村口，由几十个青壮年男子手拉着手，组成一道人墙，将工作队和乡干部们死死地挡在村外。
任凭乡党委书记李铁山磨破了嘴皮子，任凭工作队的同志们如何宣传政策，他们就是一句话。
“我们石家寨的山，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是我们石家子孙共有的。谁也不能动，谁也不能分。谁要是敢动，就先从我们身上踩过去。”
这一下，事情变得极其棘手。
如果强行推进，必然会引发激烈的群体性冲突，甚至可能酿成流血事件。
这在当前云溪县稳定压倒一切的大局下，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但如果就此退缩，那县委、县政府的威信何在？
被寄予厚望的林权改革这个试点，岂不是要胎死腹中？
消息传到县里，所有人都感到头疼不己。
就连一向支持陈默的罗振华书记也打来电话，提醒他要慎重处理，不要激化矛盾。
县委副书记钱利民等人更是幸灾乐祸，在私下里散布风言风语，说什么陈书记还是太年轻，不了解农村的复杂性，林权改革这种东西根本就不符合我们山区的实际情况。
一时间，所有的压力都再次聚焦到了陈默的身上。
“宗族势力？”
陈默看着手中的报告，眉头紧锁。
他知道，这是中国农村，特别是那些偏远贫困地区长期存在的一个历史性难题。
它既是维系传统社会稳定的纽带，有时也是阻碍社会进步和现代化的最顽固的堡垒。
想要用简单的行政命令或者法律手段去强行打破它，不仅效果甚微，反而可能适得其反，激起更强烈的反弹。
必须智取。
“李书记，”陈默拨通了黑石乡党委书记李铁山的电话，“你先不要着急，也安抚好工作队同志们的情绪。记住，绝不能和老百姓发生任何冲突。”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陈书记？”李铁山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你帮我约一下。”陈默的语气异常平静，“就说，我，云溪县县委书记陈默，想亲自登门拜访一下石家寨祠堂的各位长老，跟他们喝喝茶，聊聊天。”
“什么？您要亲自来？”李铁山惊得差点把电话都掉了，“不行啊，陈书记，太危险了。那些山民脑子一根筋，万一……”
“放心吧，李书记。”陈默打断了他，“我不是去跟他们吵架的，更不是去压服他们的。我是去跟他们交朋友，讲道理的。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们是真心实意地为他们好，就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三天后，陈默没有带任何随从和警卫，只是让小张开着那辆半旧的吉普车，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深山村落——石家寨。
村口，那道由青壮年男子组成的“人墙”，依然矗立着。
但当他们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那位传说中的年轻县委书记本人，而且是只身前来时，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和一丝不知所措的表情。
陈默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平静地，一步步地，走到了那道人墙的面前。
他没有呵斥，也没有说教，只是用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些与他年龄相仿、甚至比他还小的、黝黑而倔强的脸庞。
“兄弟们，”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知道，你们守在这里，是为了守护你们的家园，守护你们祖宗留下的基业。这份心情，我理解，也尊重。”
“但是，我想请你们想一想，”他的语气充满了感染力，“我们守着这片大山，守了几百年，我们守来了什么？是富裕？是希望？还是一代又一代无法摆脱的贫穷和看不到尽头的苦日子？”
“今天我来，不是来抢你们的山，更不是来分你们的地。我只是想和你们的父辈、祖辈们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聊一聊如何才能让石家寨，让我们云溪县所有的老百姓，都真正地靠着这片绿水青山，过上好日子，过上有尊严、有盼头的好日子。”
“就请你们，让我进去。可以吗？”
他的话朴实无华，却又充满了力量，深深地敲击在每一个年轻人的心上。
那道原本坚不可摧的人墙，开始出现了松动。
最终，在一位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年轻人的示意下，那道人墙缓缓地向两侧分开，为陈默让出了一条通往村子深处的道路。
陈默知道，自己己经成功地迈出了这场攻心之战的第一步。
而等待他的，将是石家寨祠堂里那位据说德高望重、但也固执无比的宗族大族长石达天。
以及一场更加艰难、也更加考验他政治智慧和人格魅力的终极博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