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残明

第24章 冰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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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铁骑残明
作者:
小兵打头阵
本章字数:
4258
更新时间:
2025-05-25

锦州城头的镶蓝旗浸透了血,祖大寿的刀尖抵在吴襄后颈,刀刃压出的血线凝成冰溜子。瓮城下的尸堆被朔风刮得东倒西歪,几具冻僵的叛军尸首仍保持着挥刀姿势,指节死死扣着宁远军的断旗。

“袁崇焕的砲队到塔山了,”吴襄喉结滚动,呵出的白气糊住睫毛,“你听——那是红夷大炮的响动。”

祖大寿的耳廓动了动。浑河方向的闷雷声碾过冰原,震得城楼瓦当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他忽然扯开吴襄的襟口,锁骨处的箭疤己溃烂发黑——那是浑河之战时镶蓝旗的狼牙箭留下的。“你以为装忠烈就能洗了这身膻气?”刀鞘重重磕在箭疤上,脓血溅上靛蓝旗面,“袁蛮子早看出你是晋王府的狗!”

宁远城外的雪丘后,二十门红夷大炮的炮衣被北风掀起,露出黝黑的铸铁炮管。袁崇焕的铜量尺量过炮架仰角,尺端点在舆图上的哈喇温山阴:“冰层最薄处在这里——廖行河,带人去凿冰眼,硝石混硫磺埋进冰缝。”

廖行河的三棱刺扎进冻土,刃尖挑起一撮靛蓝丝絮。晨光下,丝絮中黏着细小的盐粒,在钢刃上嗞嗞作响。“李永芳的斥候昨夜摸过这片雪窝,”他碾碎盐粒,舌尖尝到刺喉的咸涩,“马粪里掺了粗盐,牲口蹄印半天就化了。”

王栓柱突然从雪堆里刨出半截断箭。箭杆中空,内藏卷成细条的桑皮纸——张惟贤的手令墨迹未干,朱砂印油在冰碴下泛着猩红。“京营三日后运粮草至塔山,”廖行河抖开密信,“押粮官是张惟贤的侄儿……这粮道咱们劫是不劫?”

袁崇焕的铜量尺在炮身敲出清越颤音。“劫。”他扯下大氅掷在雪地,“用李永芳的砲阵迎他的粮队——让京营的爷们尝尝自家火药的滋味。”

子时的哈喇温山阴鬼哭狼嚎。廖行河伏在冰窟边缘,三棱刺的刃面贴着脸颊汲取寒意。十里外的镶蓝旗砲阵正在换哨,火把光影里,搬运火药的士卒脚踝都系着靛蓝布条——晋王府死士的标记。

“戌时三刻换药,”孙铁牛独眼映着雪光,“砲膛要浇烧酒防冻,这当口火铳打不响。”

王栓柱的羊皮袄下鼓鼓囊囊,二十个尿壶用麻绳捆在腰间。“尿碱够糊住十门砲眼,”他啐了口唾沫,“就是这味儿冲得慌……”

冰面突然传来细碎裂响。三个镶蓝旗哨兵牵马走过河滩,马鞍旁的皮囊漏下黑砂,雪地顿时蚀出蜂窝状孔洞。廖行河豹子般窜出,三棱刺贯穿当先哨兵的喉骨,反手夺过弯刀劈向第二人膝窝。第三人刚摸出牛角哨,孙铁牛的重斧己劈碎其锁骨,碎骨混着血沫溅上冰面。

垂死的哨兵咧开血口:“砲阵……砲阵底下埋了……”

寅时的砲阵飘着劣质烧酒气。李永芳的亲信额尔赫正往砲膛灌酒,忽见雪雾中掠起幽蓝火苗。他暴喝一声“敌袭”,火把却怎么也点不着引信——尿碱混着冰碴糊住了火门。

“放!”

二十门红夷大炮齐声怒吼,炮弹却未飞向宁远城墙,而是在半空炸成团团黄雾。掺了潮州私盐的火药遇尿碱蒸腾,毒烟裹住砲手口鼻,眼珠瞬间爆出黑血。廖行河从硝烟中暴起,三棱刺扎进火门搅碎引信,孙铁牛的重斧劈开砲架,木屑纷飞间露出“天启元年登州监造”的铭文。

“撤!”廖行河一脚踹翻火药桶。爆燃的气浪掀翻追兵,他回望宁远城头——袁字大旗在浓烟中猎猎翻卷,沙袋垒成的临时女墙上,民夫正用铁锅熬煮金汁,恶臭混着滚油泼向云梯上的镶蓝旗重甲。

锦州粮仓的地窖里,吴襄的指尖抠进砖缝。祖大寿的刀鞘一下下敲打他溃烂的箭疤,脓血顺着铁甲纹路冻成冰溜子。“袁崇焕的砲队毁了李永芳的退路,”祖大寿的靴底碾过满地东珠,“现在镶蓝旗要拿锦州当弃子——你说,是开城门换条活路,还是等着被京营的火药炸成齑粉?”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机括脆响。二十架弩机从霉谷堆里弹出,浸毒的箭矢封死所有退路。吴襄撕开衣襟,胸前箭疤下赫然纹着袁字军的暗记:“祖将军可知……宁远城墙里埋的不是砂石……”他猛地撞向壁灯,火苗窜上房梁,“是张惟贤藏的五百桶猛火油!”

宁远城头的袁崇焕张弓搭箭,箭镞裹着的油布在朔风里燃成火流星。城墙缺口处,镶蓝旗的重甲兵正架起裹铁云梯,冻硬的牛皮靴踩得冰砖吱呀作响。

“放!”

火箭坠入预埋的沥青沟,毒火窜起三丈高。孙铁牛带着民夫推下狼牙拍,生铁倒刺刮碎重甲,碎肉混着冰碴雨点般砸落。廖行河的血刃从敌将胸腔拔出,忽见西南天际腾起狼烟——那是浑河冰裂的信号。

“要开河了。”袁崇焕的铜量尺划过舆图,尺端停在浑河与辽泽交汇处,“李永芳的砲阵一毁,镶蓝旗必走水路——王栓柱,带人去上游炸冰坝。”

王栓柱的羊皮筏刚推入冰河,对岸林间忽现点点火光。二十艘裹着毛毡的舢板顺流而下,船头架着的虎蹲砲喷出火舌——竟是京营的制式军械!

“张惟贤的船队!”孙铁牛的重斧劈碎冰面,“这老狗连水师都卖了!”

浑河的冰裂声如闷雷滚滚。廖行河的三棱刺扎进船板,借力翻上敌舰。甲板上的京营士卒铁甲锃亮,刀鞘却刻着晋王府的狻猊纹。他一脚踹翻火药桶,爆燃的气浪中瞥见舱底堆积的靛蓝染料——与宁远城墙里的毒土如出一辙。

“袁爷!是晋王府的私盐船!”他吼声撕破硝烟,“盐里掺了硫磺,遇水即爆!”

袁崇焕的雁翎刀劈断缆绳,着火的战船顺流撞向冰坝。惊天动地的轰鸣中,浑河冰面绽开千道裂痕,镶蓝旗的溃兵如蝼蚁坠入冰窟。八十里外的锦州城头,祖大寿的白旄大纛轰然折断,旗杆插入吴襄怒张的胸腔,冻成一座狰狞的血冰雕。

残阳如血,宁远城墙的裂缝里渗出黑油,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横亘在辽东苍茫的冻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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