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月带着黎菊走进府衙会客堂,掀袍便要跪地拜见:“黎家黎青月见过欧阳城主,见过师爷。”
“贤侄女客气,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生份。哈哈哈......”欧阳城主右手轻捋着自己的长须,示意师爷拦下黎青月。
黎青月眼神一闪,顺着师爷伸过来的胳膊行了个半礼:“礼不可废,欧阳伯伯你说是不是?”
“哈哈哈,几日不见,你这丫头还是如此机灵,”欧阳城主指着她身上的梨花白,满脸不赞同的问道:“你这身又是唱哪出?”
“哦,出门在外,着男装比女装方便,想着欧阳伯伯不是外人,就没换回女装,您不会见怪吧?”
欧阳城主没想到她会如此不客气的顺着杆子往上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笑容重新爬上脸:“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伸手接过黎菊手上捧着的礼盒,黎青月深知求人办事的道理:“侄女知道您两位素来喜茶,更懂茶,帮侄女把把关,看看这款茶叶做得怎么样?”
递过来的檀木盒子古朴大气,师爷双手接过置于桌上,啪嗒一声打开前端的暗扣,只觉得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人头脑瞬间清醒。
“试试?”黎青月笑着建议。
在城主眼神示意下,师爷迫不及待的取来两个茶碗,两指小心翼翼的取出两小撮茶叶放入碗中,热水注入的瞬间,那几片茶叶仿佛被拥有灵魂般活了过来。
打了两个转儿,慢慢舒展叶片,在水中浮浮沉沉,袅袅茶香升起,馨香西溢,浸人脾肺。
看到欧阳城主和师爷两人眼中突然迸发出来的惊喜,黎青月知道这次她又送对了,一如当初在萧山书院送得那方端砚。
“好茶,好茶。”欧阳城主长须飘扬。
“嗯,不错,确实是难得的好茶。”师爷轻抿一口,满口生香:“不知黎少主这茶是在哪里求得的?”
“说起来也是运气好,在回汴京城的路上打尖时,偶然从一位店家那里得到的。”
黎青月笑着回答的坦荡,她不会傻得首接告诉两人这是黎家铺子所制,一来这茶会显得不够贵重,二来也怕为后面留下后患。
好茶得难,且每年的产量有限,品质有高有低。如果知道是她自家所产,后面是送还是不送?都需要送给谁?送多少?是每年都送还是只送一次?
这些都是问题,且是无穷无尽让人伤脑袋的事情。
师爷的端着茶碗的手一顿,随即边打哈哈边对欧阳城主笑道:“看来今天下官是沾了大人的大光,才有幸喝到这好茶。”
“去去去,”欧阳城主说着抓起茶盒递给在一旁服侍的小厮:“快拿去给爷收好,省得以后整日被人惦记。”
黎青月双手置膝,端坐在椅子上看两人打趣,淡笑着没有接话。
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安静下来,只余两人品茶声。
桌上的茶碗被注了三回水,茶香逐渐淡下来,欧阳城主精明睿智的眸子这才透过眼前的茶雾,看向坐在下首淡定如初的黎青月。
专程赶来衙门拜访,还送上这么可心的礼物,如果说她今天无所求,只是单纯来喝茶,这话说出去没几个人会相信。
但到底是所为何事?欧阳城主一时之间心里却没有头绪:“贤侄女这个时间段不在汴京城,怎么会想到宣州府?”
自认为找了个合适的话题打破屋内的气氛,却没想到这正中黎青月下怀。
黎青月没有给他撤回反转的机会,快速的接口说道:“说起来,侄女这次冒昧登门,倒还真有一件事求欧阳伯伯成全。”
啊?闻言欧阳城主瞪大了眼睛,险些打翻手里端着的茶碗,心思急转,这么快接住话头,一副生怕他反悔的模样,看来今天过来的目的果然跟那姓林的后生有关。
这些年,林梦舟的所做所为,作为与黎家素来有些交情的一城之主,他都看在眼里,但严格来说这算是黎家家事,两人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要不过分,给宣州府惹出大乱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里,欧阳城主和师爷悄悄对视一眼,师爷心领神会的接过了话题:“呵呵,不知黎小姐具体所求何事?以大人与贵府的交情,只要不是为难的事情......”
“对对,先生所言不假,贤侄女不妨细说说。”
两人一唱一和,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小事且不会让城主为难,他们可以卖个面子,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免开尊口。
他们的意思,黎青月听得明明白白,但......她别无选择。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黎青月脸上的表情依然淡然,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侄女记得家父离世前,曾拿着一份侄女与林公子解除婚约的契书来府衙备案,不知今日欧阳伯伯可否给侄女做个见证?”
果然与那个姓林的有关,欧阳城主和师爷不约而同的目露果然如此之色,只是......
“贤侄女这是何意?欧阳伯伯都糊涂了。”
整个宣州府谁人不知,这黎家大小姐,当代家主对那位林公子百依百顺,喜欢到失去自我的,这几年付出的心血更是无数,让人动容。
可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说起来也简单,”黎青月忍不住面露讥讽:“只是侄女突然发现,林公子并非侄女相伴终身的良人罢了。还望欧阳伯伯看在黎家多年的情份上面,帮侄女一二。”
“贤侄女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欧阳城主突然肃了表情,沉声反问。
“自然,小女断没胆量来欺瞒两位,今后也断没有反悔的道理。”黎青月的表情认真到不能再认真,说的更是斩钉截铁。
许久之后,屋内才再次响起欧阳城主的声音:“贤侄呀,严格说起来这是你们两人的家事,衙门也没有冒然插手的道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