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捏着鎏金算盘拨弄珠子,账册上"养颜丸"的流水己漫过第三页。
翠绿端着新制的香梨膏进来时,正见她对着窗外冷笑——檐下铜铃晃着碎光,映得她腕间双镯泛出冷意。
"姑娘,城南绸缎庄订了二十盒珍珠款。"翠绿压低声音,"不过...您让柳儿盯着的人,今早去了城西当铺。"
算盘珠子突然断裂,啪嗒掉在青砖上。苏晚望着那颗滚向廊柱的紫檀珠,想起昨夜在暗室里看见的情景:父亲的狐皮大氅沾着半片金粉,正是六夫人旧院沉水香的粉末。
"去把新制的'雪肌膏'送给父亲的宠妾。"
她指尖敲了敲账册空白处,那里用朱砂画着朵残缺的并蒂莲,"就说...女儿想请父亲今日申时,来听养颜丸的分红章程。"
翠绿领命而去时,苏晚摸向袖中银针——那是用现代解剖学改良过的三棱针,针尖淬着微量乌头碱。三日前她在父亲茶盏里滴过两滴,此刻该是攻心的最佳时辰。
申时三刻,丞相府花厅。
"养颜丸能风靡京城,全赖父亲当年教女儿识药。"苏晚笑着推过鎏金匣,里面码着整齐的金叶子,"这是头期分红,女儿特意留了两成给父亲的...外室。"
丞相捏着茶盏的手顿住,琥珀色茶汤里浮着片可疑的花瓣。苏晚盯着他喉结滚动的频率,计算着乌头碱发作的时间——还有七分钟,足够她问出那个藏在心底的问题。
"很多人都看到娘亲死的方式是坠湖。当晚,父亲不在府中?"她忽然撤了笑脸,腕间双镯相撞出声,"莫不是去了城西当铺,当了母亲的陪嫁玉簪?"
丞相剧烈咳嗽起来,指尖抓向桌沿的力道惊飞了茶盏。
苏晚趁机扣住他手腕,三指下的脉搏紊乱如惊鸟——果然中了她的"迷心散",这味用曼陀罗与闹羊花调制的毒药,能让人在幻觉中吐露真话。
"双生...花..."丞相瞳孔涣散,盯着她耳后若隐若现的胎记,"你母亲才是...真的..."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掷来枚透骨钉,擦着苏晚鬓角钉入廊柱。她抱着父亲滚向桌底时,瞥见屋脊上闪过道黑影,腰间玉佩正是三夫人陪嫁的"李"字纹。
"父亲可看清了?"她扯下那人遗落的袖口,上面绣着半朵并蒂莲,"当年调换双生女的,究竟是三夫人,还是...您?"
丞相猛然抬头,浑浊的眼仁里翻出惊恐。苏晚趁机摸出怀中的牛皮本,里面贴着她用现代法医手法绘制的毒理图谱——铅中毒的牙龈线、麝香堕胎的子宫损伤示意图,每一页都标注着六夫人房里查出的药材。
"养颜丸里的珍珠粉,女儿特意加了芒硝。"她凑近他耳边,"父亲每日服用的养身膏,怕不是混了三夫人送来的'驻颜散'?那里面的水银,够让您夜夜梦见...母亲的脸。"
丞相剧烈颤抖起来,忽然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停手吧...双生花现,必有一死!"
庭院里突然传来翡翠的尖叫。苏晚冲出去时,只见柳儿浑身是血地抱着个匣子,匣中滚落的不是养颜丸,而是二十具婴儿骷髅——每具胸骨上都插着枚银针,针尾系着六夫人惯用的红丝线。
"这是...六夫人的陪嫁箱。"柳儿咳出血沫,"周妈妈说...当年夫人生下双生女后,府里就开始丢新生儿..."
苏晚感到指尖发麻。她想起一些法医解剖过的无数具尸体,此刻竟与这深宅里的白骨重叠。
更夫敲过五鼓时,她在骷髅堆里发现枚带齿痕的玉佩,纹路与萧承煜腰间那块分毫不差——那是太子满月时皇帝亲赐的"双龙戏珠"。
"姑娘,丞相府的马车动了!"翠绿举着灯笼跑来,"往城西乱葬岗方向!"
苏晚攥紧那枚带血的银针,忽然想起父亲方才在幻觉中说的话:"你母亲才是真的..."真的什么?真的双生女?还是真的...太子侧妃?
她摸向自己后颈的胎记,那形状忽然变得灼烫。
前世车祸前的记忆碎片涌来:急救室的白大褂、解剖台上的银盘、还有某个暴雨夜,导师拿着DNA报告说的那句——"苏晚,你其实有个双胞胎姐姐..."
乱葬岗的风卷着纸钱飞过墓碑。苏晚掀开马车上的毡布,看见里面堆着的不是货物,而是一箱箱晒干的曼陀罗花、夹竹桃叶,还有张泛潮的纸笺,上面用朱砂写着:"毒医现世,血染双花"。
翠绿忽然指着远处惊叫。月光下,三夫人的马车停在七重之外,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敷着白粉的脸——耳后暗红胎记旁,赫然爬着条青紫色的毒蛊虫,正是她前日在太医院典籍里见过的"蚀心蛊"。
"原来不是双生花,是双生蛊。"苏晚捏碎手中骷髅的指骨,里面滚出颗蜡丸,"母亲当年不是坠湖,是被人用蛊虫控住了心智...而父亲送去庄子的三车货物,根本不是绸缎,是制毒的药材。"
五更天的梆子声里,她望着东方既白,将那枚带齿痕的玉佩收入袖中。远处传来东宫的晨钟,该是萧承煜晨读的时辰了。她摸了摸腰间的银针袋,里面除了三棱针,还多了具婴儿指骨——那是她用来检测铅含量的"活体证据"。
"翠绿!"她转身时,双镯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
"明日给太子府送养颜丸时,记得在萧承煜的那份里,加半勺藏红花。"
"姑娘这是..."翠绿不解。
"他不是想看白月光的影子么?"苏晚轻笑,指尖抚过骷髅眼窝,"我偏要让他看看,这深宅里的月光,究竟是雪,还是血。"
马车轱辘声碾碎晨露时,丞相府暗室里,三夫人正将蛊虫放入新制的"驻颜散"。镜中映出她与六夫人的面容,耳后胎记随着蛊虫蠕动而变形,最终化作朵狰狞的并蒂莲。
"苏晚,你以为拿到了骷髅就是证据?"她对着镜子冷笑,将蛊虫放进装满养颜丸的匣子,"等萧承煜尝到甜头,就会知道...这世上最毒的药,从来不是乌头曼陀罗,而是人心。"
匣盖合上的瞬间,粒朱砂从她发间滑落,掉在暗格深处的泛黄画卷上——那是年轻时的丞相与双生姊妹的画像,其中一位女子腕间,正戴着苏晚如今的那对双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