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雅晴掌心托着深色香囊,乳胶手套下触感粗糙。她轻捏,内里是细碎颗粒。小心拉开束口,她倾倒囊中物。
干瘪暗沉的草籽状物滚出,形状各异。一股草木混杂腥气的怪味散开。陆雅晴从未见过,无法辨认。
变故陡生。草籽接触空气,瞬间蠕动。颜色从暗黑褐转为妖异暗红,体型膨胀,更显狰狞。
“虫……虫子!”陈叔惊呼,猛退一步,险些绊倒。
陆雅晴头皮发紧,职业素养让她强迫自己镇定。虫子极小,比米粒略大,密密麻麻,在她戴手套的掌心蠕动,急切寻找着什么。
一只虫子钻破手套指尖乳胶,一口咬在她的食指指腹。
陆雅晴本能甩手。鲜血殷红,滴落那具女尸的额头。
“嗡——”一道刺眼白光猛地从女尸身上爆发。光芒刺眼,警员们闭眼,耳边伴着奇异嗡鸣。
是虫子咬噬的剧痛,还是白光的灼热?陆雅晴意识被强行抽离,身体轻飘飘,失去重量。
她“看”到穿着勘察服的自己,软软倒下。她的“灵魂”被巨大吸力拉扯,冲向闪耀白光的女尸。
“不——!”她心中呐喊,无法撼动。女尸像幽光漩涡,将她强行塞入冰冷陌生的“容器”。
前所未有的束缚感和窒息压迫感将她包裹。灵魂被禁锢在不属于自己的躯壳,无法挣脱,无法逃离,思维迟滞。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倒在泥泞里。香囊里的暗红色虫子,此刻离开她的手套,密密麻麻爬满女尸周身。
虫子围成圈,像无数微小轮子,带动僵硬的“尸体”缓缓移动。细密的“沙沙”声响起,潮水般涌动,带着她,朝工地旁废弃的烟道口“滚”进去。
烟道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虫子身上散发的微弱红光,以及爬行时令人头皮炸裂的细密声响,在死寂中无限放大。
“啊——!”苏晚猛地坐起。额头布满冷汗,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
窗外天光未亮,依旧沉沉黑夜。寝殿内宫灯静静燃烧,火苗跳动,墙壁投下摇曳影子。一切如常,安静压抑。
刚才那一切,是梦吗?真实的触感,虫子咬噬的尖锐疼痛,灵魂被剥离又塞入躯体的恐怖经历。
现代都市,法医陆雅晴,诡异工地抛尸案,神秘香囊,复活虫子,刺目白光,被虫子带着滚入烟道的“尸体”。
一幕幕清晰,如同亲身经历。泥土腥气和腐臭仿佛还在鼻尖。
苏晚低头,看向双手。纤细白皙,保养得宜,指甲圆润整齐。
这不是法医陆雅晴那双常年与解剖刀为伴的手。这是苏良娣的手。
她用力掐手臂,清晰痛感传来。脑海中属于“陆雅晴”的记忆,关于现代世界、刑侦案件、法医解剖,以及那场诡异“穿越”的细节,如此深刻。
苏晚猛地坐起,一个念头劈入脑海。
那不是梦。那是她陆雅晴,真真切切经历过的,关于这场穿越的真相。
她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苏家庶女苏晚,正是因为在荒地工地,她打开香囊,被虫子咬伤。鲜血滴落古装女尸,她的灵魂被强行吸入这具身体。
她原本的身体,陆雅晴的身体,恐怕己成那片诡异工地上的又一具“新鲜”尸体。
苏晚心跳如擂鼓,恐惧和迷茫攫住她。指尖冰凉。
如果那一切为真,那么她现在所在的这具身体,苏晚的身体,被她占据之前,又是谁?是工地上被挖出的女尸之一吗?是那个额头被她鲜血滴中的女尸吗?
那些虫子,那个香囊,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引发如此诡异的灵魂转移?这超出了她作为法医的所有科学认知。
还有那个工地,为什么源源不断出现“新鲜”得可怕的尸体?那些尸体,和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又有什么关联?
疑问如惊涛骇浪,冲击着苏晚,不,是陆雅晴的认知和神经。
她一首以为自己是单纯的重生穿越,带着苏晚零碎记忆。却没想到,在“苏晚”之前,她还有一个属于“法医陆雅晴”的、更加离奇惊悚的身份,一段被刻意尘封的恐怖记忆。
此刻,被遗忘的记忆如闸门开启,汹涌而出,与“苏晚”的记忆交织碰撞,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是勘察现场的陆法医,还是深宫中的苏良娣?
苏晚紧抱双臂,身体颤抖。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如果说,之前太子妃和陛下的中毒案,让她陷入阴谋大网。那么此刻,这段意外唤醒的“陆雅晴”记忆,让她觉得自己窥见了冰山之下,一个更加庞大、诡谲、令人不寒而栗的跨时空秘密。
毒医门,特殊采买渠道,致人疯癫的绕指柔,宛莲的离奇死亡。
还有,她在现代遇到的,那些穿着古代服饰的“新鲜”尸体,以及那能操控灵魂、甚至能让尸体“复活”移动的诡异虫子。
这一切,仅仅是巧合吗?
陆雅晴的首觉,她作为法医多年培养出的敏锐洞察力,尖锐地告诉她,绝非巧合。
这两段看似毫无关联的人生,这两桩发生在不同时空的诡异事件,其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惊天的、足以颠覆认知的联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记忆苏醒,她不能再仅仅定位为穿越者。
她,陆雅晴,前世是与尸体和罪案打交道的法医。今生是深陷宫廷泥沼的太子良娣苏晚。
她要查清的,不仅仅是宫中阴谋,不仅仅是“苏晚”的身世和仇恨。更要查清,她穿越的真相,虫子的来源,以及那背后可能牵扯到的两个世界的秘密。
窗外天色更暗,黎明前的黑暗格外浓重。苏晚的目光,穿透黑暗,锐利而坚定。
她抚摸额头,那里没有伤口,但被虫噬的刺痛感,仿佛还残留着。
她唇角微动。
“从解剖台到宫斗场,再添跨时空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