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那声音并非从任何方向传来，如同天启，首接在三人识海中凭空响起。清越空灵，不带人间烟火气，却蕴含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萨满目光无波，深不可测。望向苏晚，苏晚感到被彻底看穿，从前世法医解剖台到今生侯府深闺，所有秘密无所遁形。那目光中没有审视，只有纯粹的知晓，平静了然。
当视线转向林雯溪，平静中泛起涟漪。“心怀沉疴之人，你的魂灵在哀鸣。”大萨满声音再次响起，只在林雯溪脑海中回荡。
林雯溪浑身剧震，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她后退半步，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他怎么会知道！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绝望，那个连苏晚都未完全吐露的秘密，暴露在这神圣空旷的大殿中。
“医者，你心有慈悲，亦有锋芒。不必紧张。”声音温和打断林雯溪。
大萨满目光从苏晚身上挪开，落在单膝跪地的萨拉身上。笼罩神殿的磅礴威压似乎微不可察地柔和一分。
“萨拉，你回来了。”声音里没有对苏晚和林雯溪的疏离空远，反而带上一丝熟稔与叹息。
高傲不羁的萨拉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紧绷：“是，大萨满。”
高台上，被光晕笼罩的男人，正是北狄通灵派年轻领袖阿斯格。他缓缓走下高台，每一步悄无声息。纯白长袍在身后流淌，似在漂浮。
随着他靠近，模糊面容渐渐清晰。眉峰如刀削，眼窝深邃，一双黑曜石般眸子，蕴藏远超年龄的沉静与锐利。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面部线条硬朗深刻，是草原风沙与烈日雕琢出的野性与庄重。他左耳上，一枚色泽深沉的狼牙耳坠在柔和光晕中若隐若现。
他就是阿斯格。萨拉口中，通灵派的根基与守护者，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阿斯格走到萨拉面前，停下脚步。他没有去扶她，只是静静看她。他目光深邃，波澜不惊，能容纳整片草原风雪。
“此行，辛苦了。”他的声音在苏晚和林雯溪脑海中响起。
苏晚看到，他薄唇微动，对萨拉无声传话。那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交流方式。
萨拉猛地抬起头，她桀骜的眼睛里翻涌复杂情绪。她很快别开视线，站起身。她恢复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语气生硬，指向苏晚二人：“跟我来。”
阿斯格没有再多言，侧过身，为她们让开道路。他目光与萨拉交错，一丝温柔与担忧闪过，被萨拉无视。
苏晚扶着仍心神不宁的林雯溪，跟随萨拉向神殿深处走去。穿过主殿，后面竟是一座与外界相同的城市。街道、屋舍、塔楼，皆由白玉筑成，柔光下散发圣洁光辉。这里空无一人，令人心慌的安静。
“这城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苏晚问。
“谁说没有？”萨拉头也不回，语气嘲弄，“你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她抬手指向旁边一栋雅致阁楼，“看到那窗边的光了吗？”
苏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阁楼窗棂上，一团拳头大小的光晕，一明一暗闪烁，似在呼吸。
“那是三百年前，一位长老的‘灵识’。”萨拉语气郑重，“他毕生研究星辰轨迹，死后，执念与智慧化作灵识，留在这里，继续守护北狄。这座城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灵识’。他们是通灵派先辈，是历史记忆，也是神殿守护者。这里不是空城，这里……是我们北狄所有通灵者的根。”
苏晚心神剧震。这超出她理解范畴。一座由记忆和灵魂构成的城市，何等神奇恢宏！
萨拉带着她们来到一处僻静院落。院中一棵不知名树，叶片半透明金色，无风自摇，清脆叮咚，似在吟唱古老歌谣。
“你们今晚就住在这里。”萨拉推门，“里面需要什么，用心去想，它就会出现。”她顿了顿，看向林雯溪，目光复杂。
“大萨满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神殿会映照人心，但也会给予指引。好好休息，明天，再去好好了解我们通灵族，还有万一你们有人觉醒灵识呢！”
萨拉转身离去，步伐匆匆，急于摆脱。苏晚目送她远去，若有所思。萨拉对阿斯格的态度，很奇怪。不像下属敬畏，更像刻意疏远与逃避。
神殿最高处，螺旋升天的金色尖塔之顶，阿斯格凭栏而立，俯瞰整座灵城。萨拉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为什么让她们住进‘祈愿之树’的院子？”萨拉语气质问，底气不足。
阿斯格没有回头，平静声音在空中响起：“那棵树能安抚她的心神。她的灵魂，己经濒临破碎。”
“你对她用了‘聆听’？”萨拉声音拔高，带着怒意，“你明知道这对你消耗有多大！”
“这是我的职责。”阿斯格缓缓转身，黑曜石眸子定定看她，“萨拉，你带她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萨拉一时语塞。
阿斯格目光深沉，向前一步，两人距离缩短，萨拉感受到他身上混合雪松与冷风的气息。“你不该回来的。中原京城，比这片戈壁更危险。”他声音低沉，不再是空灵神谕，而是带着温度的低语，“你的心，己经乱了。”
萨拉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脸上挂上尖锐假面：“我的心乱不乱，不用你管！大萨满还是管好你的神殿吧！别忘了，那次大战，就只剩下我们了，我们必须得有盟友，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人。”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化作疾风，消失塔顶。
阿斯格静静站立，目光追随她离去方向，许久未动。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小簇微弱金色光芒在他手中凝聚。那是他从萨拉身上剥离的晦暗气息。光芒在他灵力净化下，发出滋滋声响，最终消散。
他收回手，眼中沉静被深不见底的忧虑取代。
“萨拉，”他轻声低语，声音被风吹散，“我不是在管你，我只是……怕你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