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需要大吼大叫,她甚至脸上还带着点缅怀往事的追忆表情。
但每一个名字报出,都像是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形地勒紧一道绞索!
门口挤着的易中海、刘海中、闫埠贵等人,听着聋老太太如数家珍般,念叨这些在基层颇有分量的人物和关系,眼神都亮了起来,内心止不住地激动!
这是老祖宗在展示她的底蕴!这是无声的威慑!是告诉李胜利,你别以为有王铁山一个保卫处科长撑腰就能横着走,
聋老太太的能量,捏死你那点事,比捏死蚂蚁还轻松!整个东城区从街道到工厂的各个环节,都有她这张巨大关系网上的“结”!
就连靠在炕上、紧闭双眼似乎奄奄一息的李胜利,那因为剧痛而紧抿的嘴角,都几不可察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股无形的压力,远比之前菜刀的锋芒,更加沉重和致命!这是一张笼罩下来的、无所不在的、以集体和社会性权力为后盾的巨网!
这张巨网它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任何档案室,让保卫处失去对你消息的兴趣,让他的王铁山工作困难重重,
让他的抚恤金烈属照顾的口粮,和一切需要“证明”、“盖章”、“手续”才能获得的东西,凭空出现障碍!
甚至让他在这个西合院、这条胡同、这座工厂里,变成一个彻底的、活着的透明人!
这种系统性的、无形的手腕,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刀!它代表着这个社会最基层、最顽固也最难缠的力量!
聋老太太浑浊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李胜利那张,在油灯火苗下显得越发青白、虚弱的脸,停顿了几秒钟,仿佛在欣赏自己这番话,在他身上产生的无形烙印。
房间里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门外寒风刮过窗棱的呜咽。
“人呐,活着就得往后看”聋老太太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淡到近乎飘渺的调子,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语重心长,当然或者可以说是威胁
“事情过去了就算了,老婆子我舍下这张脸,去跟大伙儿说说情,年轻人火气大磕碰了认个错,日子还得过下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孩子?”
她这话,是劝慰?是开解?
不!这是无声的、居高临下的命令!是要求李胜利接受“年轻人火气大磕碰”的定性,并“认错”!
聋老太虽然没说谁认错,但是却要将傍晚的那场,由禽兽们发起的强取豪夺,和随后惨烈的暴力报复,强行定性为“双方都有错”、“年轻人冲动冲突”!
是要彻底熄灭,即将燃遍整个东城区的谣言风暴!
最后那句“老婆子我舍下这张脸,去跟大伙儿说说情”,更是点明了她拥有抹平此事的能力!
但前提是“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她可以按下此事,但李胜利也必须“认”下这个哑巴亏!再不可追究!
西厢房内冰冷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然而李胜利依旧保持着,那副极度虚弱的姿态,闭着双眼,似乎刚才聋老太太那一番,平淡又重逾千钧的“家常”话语,如同过耳的风声,并未在他心中引起丝毫涟漪。
只有从他额角不断滚落的、如同小溪般的冷汗,还有那因为巨大压力,和身体剧痛而更加粗重紊乱的呼吸声,无声地诉说着,他此刻承受着的煎熬。
聋老太太浑浊的目光,如同两块沾满岁月尘土的磨刀石,在李胜利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缓缓地、一圈圈地摩擦着。
她似乎在等待,等待着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狼崽子,低下他看似无力、却始终未肯完全屈服的头颅,等待着他说出那个“好”字,或者哪怕一丝默认的态度。
时间在这死寂的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冰冷而沉重。
易中海、刘海中等人此刻感觉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聋老太太的能量,展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但他们更清楚李胜利骨子里的狠戾!
万一这小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拒不低头呢?那后果聋老太太的“说说情”可能失效,风暴依旧会降临那他们真的就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绷紧到几乎要断裂的瞬间!
突然!
“噗”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异常清晰的裂帛声响起!
只见炕上那如同凝固雕塑般的李胜利,身体猛地剧烈痉挛了一下!随即,一道粘稠、散发着浓重腥味的暗红色血线,
毫无征兆地从他那紧紧抿着的、苍白的嘴角蜿蜒流下!
像是一朵在寒冬里骤然绽放的、妖异而绝望的血色曼陀罗!
他的眼睛依旧紧闭着,但那长长睫毛下,覆盖的眼皮却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牵动着额角暴凸的青筋!
仿佛是身体在承受着,某种突破极限的巨大痛苦,连基本的伪装都无法维持!
“胜利哥!”门口一首如同门神般,守着的张强脸色剧变,失声惊呼,一步就抢到炕边!
“胜利?!”聋老太太的眉头,也第一次真正地蹙了起来,浑浊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惊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她是真的没料到李胜利会伤重至此!
他这血,是真的伤重不支?还是一种更加决绝的、无声的控诉与抵抗?如果是后者这份对自己身体,都毫不顾惜的狠劲更加可怕啊!
李胜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还能动的、微微颤抖的手,用手背极其粗暴地、几乎是带着恨意地,抹掉了嘴角那抹刺目的血迹!
那动作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惨烈意味!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顶的破洞,投向了无尽的虚空。
那沙哑、如同锈铁摩擦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极其艰难地、一字一顿地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万钧重量:
“我李胜利骨头断血流干也”
他剧烈地喘息了一下,那声音仿佛破旧风箱最后的嘶鸣,充满了被逼迫到极致的悲怆与决绝:
“也站着死!”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意识的重压,那强撑起的脖颈猛地向后一仰!
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量,重重地砸回冰冷坚硬的土炕上!发出一声沉闷如同枯木撞石的巨响!
众人心脏仿佛都被这一声闷响,狠狠攥了一把!
他晕过去了?!还是
“胜利哥!!”张强目眦欲裂,猛地扑到李胜利身边。只见李胜利双眼紧闭,脸色己是青灰一片,嘴角那抹刚被粗暴抹掉的血渍,再次殷红了一小片,
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那模样,分明己是危在旦夕!刚才那一句“站着死”的宣言,宛如燃烧生命发出的绝唱!
满屋子人,连同门外窥视的易中海刘海中等人,全都傻了!聋老太太那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第一次彻底失去了,那份掌控一切的古井无波!
他们想逼他低头?
他们想让他接受“磕碰”的定性?
他用一个??濒死烈属??的形象,用一口??喷涌而出的鲜血??,用一句??站着死的宣言??,给予了最震撼、最惨烈、也是最具控诉力的无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