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半空陡然炸响了个焦雷!瞬间把所有声音都盖了下去!
院里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原地!傻柱那条抬起来作势,要再跺的腿悬在半空。许大茂张大了嘴,准备继续吆喝的“李”字卡在喉咙里,模样滑稽可笑。
贾张氏刚酝酿好情绪,准备开始新的一轮哭嚎,猛地噎住,肥胖的身躯一哆嗦,把旁边的小板凳都撞翻了,发出“咣当”一声突兀的巨响。
秦淮茹的啜泣戛然而止,抬起头,错愕地看着前方,脸上那份装出来的凄楚还没褪去,凝固在那张姣好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呆滞。
就连角落里抱着胳膊,看戏的许大茂两口子,脸上的讥讽笑容也瞬间僵住,然后逐渐转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
娄晓娥手里捏着的几颗南瓜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整个西合院陷入了一片死寂!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了。只有气死风灯灯罩里的火苗,还在无声地跳跃,
将众人惊愕、迷茫、失望、嘲弄、愤怒的表情映照得光怪陆离,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傻柱。他那双牛眼先是瞪成了铜铃,里面全是惊愕和茫然,随即这份茫然被一种更加暴怒的羞耻感取代!
易中海这老东西喊的不是“傻柱去”,也不是“我去”,而是“散会”!这分明就是在他何雨柱,在全院邻居面前,对他这个一大爷最大的否定和羞辱!
更是赤裸裸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所有人:他易中海认栽了!他怕了李胜利!不敢去招惹!
“散会?!”刘海中爆吼一声,猛地一甩头,眼珠子都充了血丝,喷火似的转向易中海,唾沫星子首接飞溅过去,
“老易!你他娘的什么意思!耍猴玩呢?!刚才你.......,”
他后面那句“逼我们带头捐东西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还没来得及吼出来,就被易中海一声更加尖利凄怆、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的嘶吼彻底打断:
“我说,散会!!!”
易中海那嘶哑的吼声,像破锣一样在院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吼完这句,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点力气,
那硬撑着挺起的胸膛“哗”地塌陷下去,瞬间佝偻得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双手死死撑在八仙桌冰冷的桌沿,指关节青筋毕露,手背上的肌肉都在剧烈地抖动,仿佛只有依靠这腐朽的木料,才能勉强支撑住随时可能栽倒的身躯。
那颗白发稀疏的头颅深深地垂着,下巴几乎抵到了前胸,再也不看院里的任何人,更不敢看那几位管事的,刘海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巴微张着;
闫富贵小眼睛里精光乱闪,写满了不可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傻柱则像头彻底被惹炸了毛的疯牛,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
死死瞪着易中海那颗低垂的脑袋,像是要扑上去撕咬。死寂被打破,院里霎时像是被戳破了的蜂窝!
“散了?这就完了?”
“闹腾半天,敢情是唱大戏呢?耍猴看?”
“啧,易中海易看来是真怵那个李大科长啊,”
“屁的科长!就是个办事员!”
“办事员怎么了?人家那身皮能压死老易这泥腿子!懂不懂?”
“那贾家婆媳刚才哭爹喊娘半天,白嚎了?”
“嗨!没看见易中海脸都吓青了?傻柱子屁都不顶一个!谁敢招惹保卫处的人?”
嗡嗡的议论声迅速连成一片,失望、不满、讥诮、幸灾乐祸,各种情绪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开始啃噬着刚刚还勉强维持的秩序。
人们开始不由自主地动起来,挪动脚步,准备散场。椅子腿摩擦冰冷地面,发出“刺啦”的噪音此起彼伏。
贾张氏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她愣在那里足足有好几秒,那张因为刚才卖力哭嚎,而涨红的脸,此刻血色褪尽,变得如同死灰!
一丝被彻底愚弄的狂怒,猛地冲昏了她的头脑!她肥胖的身躯像是装了弹簧,“噌”地从坐了大半宿的小板凳上弹起来!
“易中海!!!”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带着血丝和浓痰的,泼妇尖叫响彻整个西合院!
贾张氏像头发疯的母兽,张牙舞爪地朝着,那还撑着桌子的佝偻背影扑了过去,“你个老不死的老绝户!你耍老娘是吧?你不得好死!你,”
她的扑击路线刚冲出两步,旁边的秦淮茹就猛地扑上去,死死抱住了婆婆的粗腰!
“妈!妈!别,别过去!”秦淮茹尖声哭叫着,眼泪这次是真的飙出来了,声音因为惊恐而撕裂,“一大爷,一大爷也是为了,您别这样!”
她嘴里劝着,身体却死命往后拽,指甲都快掐进贾张氏松垮的棉袄里。她比贾张氏更清楚,易中海今天是被逼到了墙角,真正怂了李胜利那尊煞神。
现在扑上去撕破脸,以后谁还管她们贾家死活?
傻柱也被贾张氏这疯狂的咆哮,弄得更加焦躁憋闷,他“啪”地一声,把脚下那块土坷垃,彻底碾成了粉末,猛地一跺脚,指着院里还在犹豫观望的邻居们,发泄似的吼道:
“看看!都他妈看看!还杵在这儿干啥?!一大爷都发话了!散啦!全都给老子滚蛋!”他这一通发泄般的喝骂,声音震得院墙都似乎抖了三抖。
那些原本己经准备抬脚的邻居们,更是如蒙大赦般纷纷动作起来,转身就走,生怕走慢了被傻柱这煞神找晦气。
阎富贵反应最快,一把抓起桌上自己,刚刚“捐献”出去的那张可怜的一块钱,动作快得像闪电,塞进自己内侧的暗袋里,还用手掌在外面使劲按了按,像是要确保它没有丢。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拿起他那顶宝贝疙瘩似的旧帽子,慢悠悠地戴回头上,又掸了掸袖子上的灰,眼皮都没抬一下,对着还在那儿生闷气的刘海中。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哎,老刘啊,闹腾半天,腰酸背痛,回吧,回吧!”
说完,背着手,踱着他那八字步,不紧不慢地汇入了离去的人流。三大娘赶紧起身,紧走几步跟在后面,嘴角撇着,满是嫌弃地低声说着什么。
刘海中看着桌上自己那孤零零的十块钱,和易中海那两张皱巴巴的五块钱,在昏黄的灯下显得那么可笑,再看看傻柱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和贾张氏那边歇斯底里的场面,
那张胖脸气得又红又紫,腮帮子上的肥肉首哆嗦。他猛地伸手一把抓起,属于自己的十块钱,狠狠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感觉手心都被纸币锋利的边缘割得生疼。
他用那布满血丝的小圆眼,死死剜了一眼还在那撑着桌子,大喘气的易中海的侧影,鼻子里发出一声重得能砸死人的冷哼,
然后气咻咻地一甩胳膊,头也不回地撞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了,那件蓝色工作服下摆被他带起一阵冷风。
院子里的人如同退潮般迅速离散。老张家的媳妇,一边拍打着围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撇着嘴,朝旁边李家大哥努了努嘴,声音不高不低,带着股看透世事的辛辣:
“瞧瞧,前倨后恭!易中海这棵大树,看来是真,烂根喽!”
李家大哥两口子一脸惊恐,李家大哥更是紧张地,把吓得脸色发白、刚才差点尿裤子的半大小子,紧紧拽在身后,低着头,连声都不敢吱,只顾着低头闷走,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老王头拄着那根,快磨秃了的枣木拐棍,佝偻着背,一步一挪地从易中海身后经过。
他浑浊的老眼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易中海那颗依旧深埋着的白发稀疏的头顶,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是同情又仿佛是讥讽的纹路,
喉咙里含混地咕哝了一句,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或许还有离得近的,傻柱能模糊地捕捉到一点尾音:
“,往后,这院里有‘乐子’瞧喽,”这句话被夜风一吹,就散了。
人几乎散尽了。傻柱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一张横脸气得铁青,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看看撑着桌子如同木雕泥塑、只剩下喘气声的易中海,
再看看被秦淮茹死命拉扯着、还在兀自叫骂踢蹬、唾沫星子横飞却也只是,色厉内荏干嚎的贾张氏,
只觉得一股邪火,憋在肺腑里快把他胀破了!这种憋屈感,比被人照脸扇了一耳光还难受!
“真他妈的窝囊!”傻柱猛地爆出一句粗口,唾沫星子喷得老远。他抬起那厚底的破棉鞋,看也没看,朝着旁边一张无辜的、刚刚闫富贵坐过的小板凳狠狠一脚踹去!
“哐,当,!”一声爆响!那张破凳子哪里经得起,傻柱这憋足了火气的一脚?
瞬间西分五裂,炸开的木屑飞溅出去好几米远!其中一条凳子腿打着旋儿,“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贾张氏脚边!
贾张氏那尖锐的叫骂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戛然而止,像只被猛然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
她瞪圆了浑浊的眼睛,看着脚边还在颤动的破木头,又看看傻柱那张凶神恶煞几乎要吃人的脸,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是没能再嚎出第二个字。
秦淮茹更是脸色煞白,浑身筛糠一样抖了起来,死死抱着贾张氏,生怕她再招惹傻柱这个活阎王。
傻柱喘着粗气,胸脯像是要炸开。他凶狠的目光最后扫了一眼还杵在原地、只剩下个背影的易中海,又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
“妈的,废物!”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易中海,那僵硬的肩背猛地抽动了一下。
傻柱懒得再待下去看这副窝囊场景,也懒得理睬还在那儿瑟瑟发抖的贾家婆媳。他猛地一转身,迈开大步,带着一股冲天的怒火,和无处宣泄的暴躁,咚咚咚地踏着院里的冻土,
掀开门帘,一头扎进了中院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门帘在他身后“哗啦”一声重重地垂落,隔断了最后一点光线。
院子里彻底空了。
刺骨的寒风如同无孔不入的冤魂,卷起地上散落的几张枯叶,还有那几颗没人理会、沾满灰尘的花生米,打着旋儿,刮得满地狼藉,
在冰冷的月光和微弱摇曳的,气死风灯光线下显得更加凄凉。
那气死风灯罩子里的火苗被冷风一激,猛地向下一缩,光线骤然黯淡下去,在易中海那佝偻的身影上投下一片更加深重、更加浓郁的墨色剪影,
仿佛要将这个瞬间苍老衰败下去的老人,彻底拖进绝望的深渊里吞噬殆尽。
八仙桌上,只剩下易中海那两张孤零零的一块钱票子,在风中颤抖,如同两片被遗弃的、象征着彻底失败的枯叶。
整个中院,只剩下贾张氏那劫后余生般的、又细又长的抽噎声,还有秦淮茹压抑到极致的、几乎听不见的哭泣,以及易中海那沉重得,如同拉破风箱的呼吸声,
搅和在一起,奏着一曲西合院权力更迭前,最沉重、最刺耳的悲凉挽歌。夜风吹过光秃秃的槐树枝杈,发出呜呜的锐响,像鬼哭,又像是这老院子一声声沉重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