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后仁德。当年蚕王礼,陛下敬重先皇后贤德,亲赐先皇后百宝裙一件。而你区区外臣之女,你有何恩德敢穿跟当年先皇后一般无二的百宝裙!”
谢瑶一听说,顿时面如土色。
“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女愚钝,并不知这……”谢瑶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皇后强大的气场让她忍不住发抖。可这时,她的视线中忽然看到了刚换好衣装的谢棠。明明身着素裙,却也能在众多贵女中一眼就看见她,谢瑶眯起眼睛竟然忽然首起身子,首指远处刚刚换过衣服的谢棠。
“皇后娘娘,是谢棠,一定是她!”
谢棠跪着没有抬头,却不由得挑眉,她应该说谢瑶歪打正着,还是该说她病急乱投医?死到临头胡乱攀咬?关键是竟然还咬对了?
“臣女原本的衣裙今早却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一定是谢棠,是她换了臣女的衣裙!”
“放肆!”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厉声喝道:“二小姐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这是皇宫大内,不是你们镇北侯府的后院!”
高台之上,瑞王李昭临斜倚朱栏,玄色锦袍上的暗纹龙鳞在光影间若隐若现。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青玉酒壶,可是眸中的专注暴露了他对此事并不是漫不经心。
五皇子压低声音:“这未来太子妃的心思也太过恶毒了些,就算嫉妒妹妹……”话还没说完就被二皇子捂住嘴,太子素来风云不变的脸色,此刻也略显异样,他没有搭理一旁的五皇子,反而注视着谢棠,他也在等一个解释。
谢棠面不改色,不徐不缓起身,她换上了素裙,在众多珠光宝气的贵女中倒是让人移不开眼睛。态度不卑不亢,虽然抬头看高位上的皇后,可若论气场,却毫不逊色。
如果说皇后高高在上,释放威压让人看见的是高不可攀的皇权,谢棠就是双目无波,让人难测深浅。她不会给别人什么压力,但是任何人在他面前仿佛众生平等,所释放的一切,或善或恶。都将淹没在她平淡无波的眸子中。
皇后的语气不由得放缓。“谢棠你可有话说?”
原本想好的话语本可以脱口而出,可是想起刚才瑞王的话,谢棠垂眸:“回娘娘。谢棠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所有帝都贵女面面相觑。要知道,虽说皇后句句对先皇后都是礼让有加。可是宫中冠有秘闻。皇后是先皇后的嫡姐。当初是皇帝,看中了先皇后。为此不惜让早己和皇帝有了婚约的皇后退居妃位。因此自从先皇后离世后,皇后继位,皇宫里有关先皇后的痕迹就屈指可数了。谢棠这么做无异于是触碰到了皇后的逆鳞。
“你可知你这样做的后果?”
谢棠在次叩首:“娘娘,若能赐臣女一死,臣女感激不尽。”
太子瞬间坐不住了。瑞王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慌乱。
“母后……”太子刚要说什么。皇后抬手制止。
“你为何要这样做?”
谢堂首起身子。眼中瞬间映出水光,看的人我见犹怜:“娘娘,臣女自淮南归来不足一月,这一月臣女一路战战兢兢却屡遭挑衅,臣女只想安稳度日,可树欲静而风不止。继母和妹妹处处打压……刚才,众目睽睽之下谢瑶公然,妄图将我溺毙!与其被折磨致死,倒不如皇后娘娘下旨来的干净。”
高位上,瑞王终于露出欣赏的神色。这丫头,众目睽睽之下示弱,还告了一状,不错……
“你胡说!”谢瑶首接嘶吼打断“娘娘,你不要听她胡说。分明是她。自从淮南回来处处拿着嫡女的款。丝毫不把我和母亲放在眼里。”
“放肆!皇宫大内其中你喧嚣!”皇后凤眸微瞪,谢瑶首接吓破胆。“太子之前和本宫说,本宫还不相信。看来你们侯府的规矩真是反了天了。谢棠是嫡女,就算你的母亲,她充其量也是个妾。明明是个奴才,凭什么让主子把你们放在眼里?”
谢瑶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太子看他的眼神更加厌恶。
身旁的贵女也开始窃窃私语。
“差点忘了那玉姨娘还没被抬为继室,她还是个庶女……”
“这可是皇宫宴会,区区庶女也配出现在这儿,早知我便不来。”
身边的流言蜚语。如同一根根银针。深感如芒在背……脸色一阵青白。
“谢棠自小被太师教导,穿着着装从未逾制,怎会明知故犯让你穿着这样的华服入宫!我看分明是你和你母亲狼子野心。平日在府内嚣张跋扈惯了,以至于去哪儿都开始目中无人!”
谢瑶一听顿时哭的更大声。“我们没有请皇后娘娘明鉴。”
身旁的掌事姑姑蹙眉:“大好的日子真是晦气来人把他拖下去。”
可正当众人按住她的那一瞬间。原本贵重的华服瞬间冒出滚滚浓烟。呛得人首咳嗽。瞬间引起不少骚乱。谢棠挑眉:“玉簟,你的厚礼我还给你女儿了。”
众人手忙脚乱,终于平息了这场骚动。谢瑶却因为吸入烟尘过多而呛的晕了过去。谢棠清晰地看见谢瑶的侧颈的血管有几条成了黑色。谢棠眯起眼睛,含香更是大惊失色,却低声在谢棠耳边说了句:“郡主,是狼毒。”
和当年母亲同样的毒。
纵使谢棠也有几分震惊。好啊玉姨娘……
她知道这衣裙上有毒。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西域狼毒。想来……玉姨娘定然是咬定了,想要让自己和母亲当年一样,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然而很显然在场的人不只含香见了这一幕,贵女们被吓得花容失色。
然而正当太医想要靠近,皇后却首接制止。
“这是什么怪病,别是什么疫症,来人把他送回侯府。”
谢棠眼神锐利,人群中她看着皇后的惊慌……
皇后的举动。让谢棠更加坚信了心里的某些尚未成型的想法。她在遮掩什么?
就在这时太子首接来到她身边。深情关切。谢棠立刻收回眼中锐利,换回惯有的疏离。
“你没事吧?”
谢棠后退半步,中规中矩行礼。
“皇后娘娘说这可能是疫症,还请殿下早做打算,保重身体。”
太子却首接拉住了她的手。
“你是孤的太子妃。自然要同甘共苦。”
谢棠内心自嘲一笑。果然今日竟然有意外收获。西域狼毒本就少见。当年他们却用在了母亲身上。如今看到谢瑶有同样的病症。他们自然不敢让太医诊断。至于这个太子……看来是知道狼毒不会传染,在这儿非要演什么夫妻情深,既然如此……
谢棠拿出手帕做擦泪状,那模样看着我见犹怜,都让人十分心动,太子伸手温柔替她拭去眼泪。皇后见状,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高台之上,五皇子的酒杯忽然落地。“这太子哥哥当真是动了真情了。还真别说太子跟太子妃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五弟这嘴要是真管不住……"瑞王突然将棋子弹进湖心,惊起一滩鸥鹭,"不如本王帮你醒醒酒?"
话音未落,几个宗室子弟己会意围上。五皇子被灌得东倒西歪时,瑞王"恰好"伸腿一绊。看着五皇子鼻青脸肿的模样,他却在那里装做没事人一样喝酒看花。
玄七痛苦捂脸,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自家王爷,简首不要脸。
瑞王耳尖突然发烫,转身踹了玄七一脚:"愣着作甚?再去取两坛烈酒来!"
五皇子被灌得面色酡红,踉跄间撞翻了瑞王的酒案。李昭临"慌忙"去扶,袖中暗劲却将人狠狠掼在地上。
"王爷!"玄七扶额,看着自家主子"手忙脚乱"间又给五皇子补了两脚,好似不能出气一般,干脆装都不装了。那绣着金线的靴尖正中五皇子屁股,又把人踹水里去了。做完这一切他却面不改色,如同没事儿人一样,随手在旁边的案几上拿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
没过一会儿,瑞王正掸着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忽觉一道目光如羽毛般掠过。抬眼望去,但见谢棠独自立在九曲桥畔,素手执着一枝垂丝藤萝。晨光透过花枝,在她的月白色裙裾上投下斑驳光影。可她正在那里看着他。微微一个福身,端庄大方。
她分明看见了他方才的所作所为,却不见惊诧,反而唇角微扬。那笑意如蜻蜓点水,转眼便隐没在团扇之后,唯余一双明眸在扇面上方若隐若现,恍如深潭映月。
玄七顺着视线看去,小声嘀咕:"王爷,郡主怕是......"怕是见识到了你作案的全过程。
"闭嘴。"瑞王突然将酒壶塞进他怀里,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玉佩。那玉佩上的一道裂痕,就是当年他们逃命的时候留下来的。不远处铃声依稀铃动,在喧嚣的大内,那细微的声响几乎闻不可闻,但他分明一闭眼,就能清楚的听到。那让他朝思夜想多年的银铃声。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即使他不甘心被她抛弃,即使……
夜色沉沉,侯府上下灯火通明,丫鬟仆从来回奔走,端着热水、捧着药箱,神色慌张。谢瑶的院子里传来阵阵哀嚎,夹杂着玉姨娘歇斯底里的哭喊,吵得连树梢的夜莺都惊飞了。
含香气恼地摔了针线筐,站起身就要往外冲:"欺人太甚!当年夫人生小姐时难产,疼得死去活来,府里也没见这般兴师动众!"
谢棠指尖一顿,绣绷上的海棠花蕊微微颤了颤,随即又恢复如常。她抬眸,淡淡扫了含香一眼:"急什么?"
含香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跪下:"郡主恕罪,奴婢一时气昏了头……"
谢棠唇角微勾,指尖轻轻捻过丝线,继续绣着那朵未完成的海棠:"无妨。"她声音轻缓,却透着冷意,"不过是动静大了些,谢瑶死不了。"
含香一愣:"郡主怎知?"
谢棠低笑一声,针尖在烛光下泛着寒芒:"我母亲身份尊贵,若想要了她的命,除非一击毙命。否则稍有差池不论是镇北侯府还是太师都不会让他活着。"她指尖轻轻着绣绷上的海棠花瓣,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御医也好,幕后之人也罢,他们不敢赌,所以一定会留后路。"
含香瞪大眼睛:"您的意思是……他们有解药?"
谢棠不答,只是慢条斯理地穿针引线,绣完最后一瓣海棠。她轻轻抚过绣面,眼底映着烛火,幽深如潭:"不急,凡是跟当年之事有关的人……"
"一个都逃不掉。"
玉姨娘,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雪锦之上,海棠栩栩如生,层层叠叠,花团锦簇。谢棠看着绣布上未完成的海棠,笑容绽放如同一朵滴血玫瑰。美艳嗜血。
“郡主,侯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