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姨娘踉跄后退两步,脸色煞白:"瑶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娘为了你……"
"为了我?"谢瑶打断她,声音嘶哑,"是为了你的掌家之权吧?为了能在父亲面前争宠吧?"她一步步逼近母亲,"你明知谢棠那个贱人设局害我,却不愿意替我做主;你明知我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只会在父亲面前装可怜!皇后的中秋家宴,我受不起……"
玉姨娘被质问得哑口无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谢瑶看在眼里,笑得更加凄凉。
玉姨娘摇头。泪流满面:“不是的,不是的瑶儿,娘没有舍弃你。你要是怕那些宫中贵女对你出言不逊,娘怕他们伤害你。瑶儿……”
玉姨娘上前,想要抱住谢瑶。
谢瑶却满眼绝望,脸上的泪水让几缕发丝贴在脸上,让人看着心生不忍。她后退几步,忽然跪倒在地,向玉姨娘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额头触地,"女儿祝姨娘,平步青云,富贵无极。"
这一声"姨娘"而非"娘亲",如利刃般刺入玉姨娘心口。她浑身发抖,伸手想去扶女儿:"瑶儿,别这样...娘心里难受..."
谢瑶却己自行起身,泪流满面,发髻松散,几缕青丝黏在泪湿的脸颊上。她避开母亲的手,转身向内室走去。
"瑶儿!"玉姨娘追了两步。
谢瑶头也不回,对守在门口的丫鬟道:"关门。"
丫鬟战战兢兢地看了玉姨娘一眼,终究不敢违抗小姐命令,缓缓合上了雕花木门。在门缝即将完全闭合的刹那,玉姨娘看到女儿的背影在昏暗的内室中微微佝偻,像是承受着无法言说的重压。
"砰"的一声,门关紧了。
玉姨娘站在门外,手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垂下。她缓缓蹲下身,拾起地上那片被撕碎的面巾,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谢...棠..."她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的主人嚼碎在齿间。
她将碎纱巾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我要你生不如死。"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残纱碎片,如同无数金色的冤魂,在暮色中飘散无踪。
窗外,夕阳将谢棠院落的方向染成血色。玉姨娘站起身,眼中再不见半分悲痛,只剩下淬了毒般的恨意。
烛火摇曳,谢棠的指尖正描摹着明日要画的眉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含香慌张地掀帘而入,脸色煞白:"小姐,二小姐在院外求见。"
谢棠的手悬在半空,眉笔在烛光下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她本来长得就极美,暖光之下更显绝色。
——看来,故事要开始了。
"开门,迎她进来。"谢棠放下眉笔,铜镜中映出她骤然冷肃的面容。
含香急得首搓手:"小姐,明日就是中秋家宴,她这时来必定..."
"无妨。"谢棠理了理衣袖,"去请吧。"
当谢瑶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时,屋内的烛火似乎都暗了几分。她依旧戴着那条素白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仿佛是秋日的湖泊几乎干涸,湖面飘着几根腐朽枯枝。
"深夜叨扰,还请姐姐勿怪。"谢瑶的声音比往日更加嘶哑,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粝的树皮。
谢棠不动声色地将一盒口脂推向镜台内侧:"有事?"
谢瑶的眼神是谢棠从未见过的淡然无波,她指甲上暗红的蔻丹在烛光下像干涸的血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即将溺毙的小兽绝望没有丝毫生气。
"我柜子里的华服这些日子己经被我毁的七七八八。"她犹豫一般抬起头,看着谢棠,"想借两套姐姐的华服。"她颤颤巍巍伸出还有血迹的手,里面有一枚金锭,上面还有血污“我不能出府,想穿得体面些……”
今晚的谢瑶不同于往日的嚣张跋扈。让人我见犹怜。
含香闻言瞪大了眼睛:"二小姐明日也要参加中..."话未说完,被谢棠一个眼神制止。
"去取我那套新做的月华流光裙来。"谢棠吩咐道,目光却未离开谢瑶的脸。
谢瑶的注意力忽然被梳妆台上的首饰吸引。她如同梦游般走近,手指颤抖着抚过一支累丝金凤簪,那小心翼翼的姿态近乎虔诚。
"你若喜欢,大可拿去。明日盛宴,打扮的漂亮些也是好的。"谢棠突然开口。语气虽然疏离,但她也不知为何。此刻,她竟然对谢瑶升起一丝不该有的怜悯。
她明知自己不该对她产生这样的情绪。可是如今的谢瑶就像是即将燃尽的烛光。但凡她吹一口气就会灭了。
谢瑶却恍若未闻,手指恋恋不舍地着一对翡翠耳坠。谢棠见了,当即改了主意:"含香,把那套碧玺头面装起来,送到二小姐院里。"
谢瑶这才如梦初醒,猛地收回手。面巾下传来一声似哭似笑的喘息:"姐姐……往日,我对你不住。"
谢棠一愣,仿佛也没想到谢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种别样的感觉让她陌生。
“可是事情己经发生了。不是所有人。都有命听到你的这句对不住的。”
如果那天她没有急中生智拔下金钗护身,今日的她就是一具枯骨了。或许如果他们不是姐妹,会相安无事。只是可惜了,他们偏偏是侯府,你死我活的姐妹。
面纱之下,谢瑶仿佛露出笑意。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
不知道为何他这句道谢,却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开心。
当含香捧着首饰盒回来时,谢瑶己经站在门边,背影僵硬如木偶。她接过盒子时,手指与含香短暂相触——那温度冷得像具尸体。
谢瑶的声音飘忽如幽魂,说完便转身离去,脚步虚浮得仿佛踩在云端。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最终消失在回廊尽头,如同被黑夜吞噬。
含香关上门,后背己经湿透:"小姐,二小姐这是要干什么?奴婢总觉得心里发毛...而且,那头面您自己都没带过,咱们还要回来吗?"
谢棠看着窗外,长叹了一口气:“不晓得,随她去吧。”
烛光下,含香微微一笑:“郡主,世子说您变了,奴婢觉得,他说的不对。”
沈昭?谢棠忽然想起,明日中秋,定然能收到他的来信。“他说的什么不对?”
“郡主还是郡主,行侠仗义,心底善良。”
“行侠仗义。”谢棠无奈摇摇头嗤笑一声。看着窗外谢瑶的院子,灯还没熄。
"今晚怕是睡不好了。"含香忧心忡忡地整理着被翻动过的首饰。
谢棠面色如常,将手放进刚打好的羊奶里缓缓闭上眼睛。
破晓时分,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侯府的宁静。谢棠从浅眠中惊醒,窗外己经乱作一团。脚步声、哭喊声、瓷器碎裂声混作一片。
谢棠揉了揉太阳穴,撑着身子起身。
含香跌跌撞撞冲进内室,面无人色:"郡主!二小姐她...她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