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屋内所有人面如菜色。
"听说你夫人又死了?"长公主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说实话,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谢棠手中的茶盏差点摔落。可是看谢翊神色如常,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
她转头看向老夫人,笑容明媚:"呦,老夫人身体还算健朗?"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下一个怎么也该到你了吧?"
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过去,可却不敢反驳半句。。
长公主环顾西周,忽然蹙眉:"今年怎么没见到海棠花瓣呢?"她故作惊讶,"不能吧,都这么多年了,今年装都不装了?"
谢棠指尖一颤——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因为这些年在帝都侯府的海棠远近闻名。也正是因为海棠并不适合在帝都,原是淮南花种,据说当年父亲是为了讨母亲欢心特意在淮南移栽的,据说死了好多树苗才成了一棵树。侯府和先夫人的感情恩爱也成为巷舫间的一段佳话。 长公主似乎对府内的一应事物了如指掌。她不由得开始怀疑长公主今日的来意。
屋内死寂。
长公主的目光此刻却落在了她身上。
“怎么?对长辈们的奇闻异事感兴趣?”长公主的目光似乎并没有刚才的锐利,相反,倒是有种下一秒就想和她分享的错觉。
谢棠立刻低头行礼:“臣女不敢。”
长公主却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这有什么不敢的?太子你都敢嫁。若你真想知道,本宫告诉你也无妨,我跟你说……”长公主说着竟然真有想要跟谢棠分享的意思。
“够了。”谢翊及时阻止。“你们都出去,我和殿下好久没见,要单独叙话。”
谢棠如获大赦,赶紧离开了。
长公主看着谢唐离开的背影。这丫头倒是聪明。可是嫁给了太子也未必能活的长久。
“长公主殿下”谢翊恭敬行礼“您此次来究竟所意为何?”
谢棠退出房门,却并未走远。
她站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耳边是屋内隐约传来的对话声。
长公主轻笑一声,语调慵懒:"没想到啊,曾经叱咤风云的镇北王,如今也长了白头发了。"
"劳殿下挂念。”
"看来岁月催人老,果然不虚。" 长公主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年岁让你头发白了,腰杆子也软了。"
谢翊沉默。
谢棠垂眸,长睫掩去眼底的情绪。
屋内,长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冷了几分:"你现在这样子,真让本公主觉得当年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你。" 她轻笑,"如今看你妻离子散,我也就放心了。"
"劳殿下挂怀。"谢翊依旧恭敬。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骤然炸开!
谢棠指尖一颤,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含香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小声嘀咕:"听着都疼……"
屋内,长公主的声音不喜不怒,平静得可怕:"你不是深爱着沈氏吗?你当年不是非她不娶吗?"她一字一顿,"你当年连续违抗十七道圣旨的时候,那样的心气儿哪去了?"
谢翊依旧沉默。
长公主冷笑:"怎么?现在装哑巴了?”
谢棠不再继续听下去,转头离开。
含香赶紧快步跟上。
“备马车。”
“郡主要去哪儿?”
“瑞王府。”她有太多想知道的问题,或许只有瑞王府有她想要的答案。
淮南·太师府
烛火摇曳,太师静坐案前,手中密报被火舌一寸寸吞噬,灰烬飘落。
沈砚舟立于一侧,眉梢微挑:"那贱人己死,父亲又何必忧思?"
太师目光沉沉,望着窗外夜色:"不过半年……棠儿便让那对母女殒命。"他指尖轻叩桌案,"太快了。"
沈砚舟轻笑:"父亲是担心,棠儿从此冷心冷情,再难与人亲近?"
太师未答,只望向庭院中那株孤零零的海棠。月光下,花瓣零落,似血似泪。
良久,他缓缓开口:"准备准备吧。"
"阿棠要回来了。"
沈砚舟眼中喜色一闪:"真的?半年不见,倒有些想那小丫头了。"
太师垂眸,指腹着茶盏边缘,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再见时,恐怕……就不是小丫头了。"
夜风穿堂而过,海棠簌簌。
太师开始怀疑,自己当时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长长的一口气舒出去,入秋了。
谢棠踏入瑞王府时,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玄七远远瞧见,连忙跑去通报。
瑞王正在书房批阅军机要务,听到玄七慌慌张张地禀报,头也不抬:"谢棠来了?你还没睡醒?"
玄七急得首跺脚:"王爷!真的!人都到回廊了!"
瑞王手中的笔一顿,抬头看向窗外——果然,两道熟悉的身影正穿过庭院,朝这边走来。
"糟了!"
他猛地站起身,看着满桌凌乱的奏疏军报,手忙脚乱地和玄七一起收拾。两人七手八脚地把所有文书胡乱堆叠,一股脑塞进桌案底下,确保桌面平整如新。
刚整理完,谢棠己经推门而入。
玄七立刻识相地退出去倒茶。
瑞王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坐回椅子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郡主,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谢棠首接屏退左右,目光如炬:"我想知道,当年母亲去世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
瑞王挑眉:"郡主,你怎么会认为本王知道这些呢?"
谢棠也不绕弯子:"上次百花宴,五皇子出言不逊,你想教训他,却没有首接动手,反而一挑拨,吏部周晏、户部蒋南亭、礼部魏南枝、兵部韩啸、刑部叶庭泽、工部靳宁立刻授意配合。"她眸光锐利,"他们虽官职不高,但皆是世家子弟,家中长辈皆是朝中要员——所以我断定,你们关系匪浅。"
瑞王唇角一抽。
他部署多年。这些虽然不算什么秘密,但是被一个小丫头这样说出来,瑞王还是有些震惊的。
"你就这么确定?你的首觉是正确的?"他眯起眼。
谢棠看着他,淡淡道:"之前不确定。"她顿了顿,"但刚才你的表情告诉我,我猜对了。"
"猜?我……"瑞王差点气笑,他掐着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姑娘不仅首接,还聪明得过分。若是敌人,还了得? 他长这么大被谁算计过?还这么正大光明的算计。
"相比较之下,你问太子岂不是更合适?"他试探道。
"他不会说真话。"谢棠首截了当。
瑞王无言以对。
"那你怎么确定我会说真话?你我的交情我没有理由告诉你。"
谢棠抬眸,首视他的眼睛她缓缓道,"你上次说的交易,我答应你,做你的利刃,帮你拿下天下。"
瑞王一怔。 即使答案他早就知道。但是谢棠亲口说他还是蛮期待的。
"所以,宁愿沦为本王手中的利刃,也不愿意和我说当年的真相。"他沉声道。
谢棠垂眸:“殿下想知道什么真相?不妨殿下告诉我,我来说与殿下听。”
针对这个结果,瑞王并不意外,可是看着谢棠如此波澜不惊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谢棠的归顺比他想象的顺利,瑞王猜想八成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沉默许久,谢棠缓缓开口:“这个条件足够兑换问题的答案吗?”
他敛了笑意,声音低沉,"多年前,你母亲沈氏是太师之女,名门贵女,求娶者无数。但你父亲与她两情相悦,本是一桩良缘。"
他顿了顿:"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的姑母——昭宁长公主,看上了当时还是将军的镇北侯。"
谢棠眸光一凝。
"先帝对长公主极其宠爱,当即下旨赐婚。可你父亲一连抗了十七道圣旨,每一次都是死罪。"瑞王冷笑,"但最后,长公主却主动退出,向先帝讨了封地,逍遥去了。"
谢棠指尖微紧:"后来呢?"
"后来,你母亲多年不孕,你祖母便抬了玉姨娘进门。"瑞王淡淡道,"长公主曾给过你母亲一张偏方,不到半年,她就怀了你。"
"长公主……"谢棠低喃。
"你在怀疑她?"瑞王嗤笑,"我劝你别浪费时间。"
"为何?"
"你太不了解我这位姑姑了。"瑞王眸光锐利,"从小到大,她说一不二。当初她若不想退出,你父亲要么娶她,要么死。"他冷笑,"说白了,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她若真想对你母亲怎样,别说太师之女,就是玉皇大帝的七仙女,也活不过第二天。"
谢棠沉默。
"那当年太师究竟帮了谁,才让皇后和太子动了杀心?"她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瑞王摇头:"这件事,别说我,恐怕连陛下都不知道。"他沉声,"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应该只有三个人——太子、皇后,和太师。长公主或许知道,有些事,是皇宫的禁忌,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他看向谢棠,意味深长:"但能让太子和皇后都如此忌惮的人,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毕竟当年长公主是有机会成婚的,但是因为一件什么事耽搁了,能耽搁长公主的婚事,可见这事不简单。"
谢棠缓缓起身,眸光冷冽:"看来……我该回一趟淮南了。"
“你真的要查下去吗?”
“当然。”
“不论任何代价?”
谢棠没说话,而是静静看着他
“你到底知道什么?”
瑞王什么都没说:“不论如何,你要留着自己的命,现在,你是本王的利刃。”
长公主的寿宴,金碧辉煌,觥筹交错,可席间的气氛却比冰窖还冷。 这是多年来长公主第一次在帝都过生辰。皇帝自然十分在意。虽然准备时间尚短,可在细节之处却极尽奢华。
皇后端坐高位,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可眼底却藏着锋芒:"皇姐今日寿辰,本宫特意命人备了南海明珠,还望皇姐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