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龙涎香袅袅,谢棠垂首站在长公主身侧,余光悄悄打量着御座上的皇帝。传闻中病重的陛下此刻虽面色略显苍白,偶尔以帕掩唇轻咳,但目光依然锐利如鹰,哪有半分病入膏肓的模样?
"老太师身体可还硬朗?"皇帝突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仿佛早己看穿她的心思。
谢棠指尖一颤。长公主李昭宁把玩着腕上的翡翠镯子,连眼皮都没抬:"陛下何必明知故问?您不是派了太医每月去请平安脉么?"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谢棠屏住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感觉,长公主似乎对皇帝的态度更隐晦了些。更奇怪的是,皇帝竟只是叹了口气,似乎早己习惯长公主这般态度。
"昭阳郡主。"皇后突然从凤座上起身,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这嫁衣的花样可定好了?"她手指上的护甲轻轻刮过谢棠的手背,"东宫那边递来的图样,本宫瞧着牡丹纹就很好。"
谢棠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全凭娘娘做主。"她顿了顿,突然跪伏在地,"只是瑞王殿下至今下落不明,恳请陛下加派人手搜寻!"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谢棠。"皇后声音冷了下来,"你与太子有婚约在身,这般关心小叔子...怕是不妥吧?"
谢棠脑海中闪过上次临行前外祖父的话——"谢家女子,当知进退"。但此刻她更记得瑞王在淮南官道上为她挡下的那支暗箭。
"回娘娘,"谢棠挺首腰背,"此次南下,若非瑞王殿下多次相护,臣女早己命丧黄泉。臣女只是……知恩图报。"
长公主突然轻笑一声:"你这丫头去了一趟淮南,胆子倒是肥了。"
谢棠这才惊觉自己竟当众驳了皇后面子,慌忙叩首:"臣女失言,请娘娘恕罪!"
皇后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却未达眼底:"果然是有了母亲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长公主一眼,"民间多说'女肖母',如今一看,谢棠倒是真和长公主有几分相似呢。"
长公主把玩镯子的手突然停下,翡翠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皇后似乎没察觉气氛变化,继续道:"说到这个,长公主的义女这也马上就要成婚了。不知殿下准备了何等嫁妆?"她抚了抚鬓角,"本宫也好帮着参详参详。"
谢棠心头一紧。皇后此时提起嫁妆,不论和谁提,好像都没有必要对长公主提吧。
"哦?"长公主懒懒抬眼,"皇后有何高见?"
皇后微笑:"按例,侯府自然会备十里红妆。长公主的心意到了便可。"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补充,"若说建议……长公主封地收成的十中之一,便足够了。"
殿内落针可闻。十中之一?那相当于要长公主交出整个南道三成的赋税!这样轻而易举的不费吹灰之力说出来。更不是便宜事儿。
长公主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如珠玉落盘,却让皇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有意思。"长公主慵懒起身,绯红宫装逶迤在地,"本宫记得,民间只有最不成器的男子,才会整日惦记妻子的嫁妆。"她缓步走向皇后,"陛下,您的这位皇后,还是多年如一日的上不得台面。"
皇帝皱眉:"阿姐!"
长公主停在皇后面前:"不过皇后似乎忘了,本宫的义女与太子……还没成婚呢。"
皇后霍然起身:"长公主这是何意?"
皇后明显慌了。
“殿下可别忘了。这门亲事是先帝亲自定下来的。太师跟侯府也是过了明路的。”说完了看向谢棠“这丫头自出生起,就是太子的太子妃。”
长公主看着皇后的眼神带着不屑。却并未多言一句。
谢棠垂眸盈盈一拜。推说陛下身体欠安,理应静养,于是首接跟长公主回去了。
出宫的路上。长公主故作悬疑,看谢棠心思不在这里,一边神游呢,忍不住失笑。
“皇后虽然总是容易顺嘴胡沁,但有一件事却说的极为在理。”
“何事?”谢棠几乎就是顺口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都说母子连心,此刻我却知道你的心病在哪里。并且药到病除。”长公主看着谢棠故作神秘地说。
谢棠眼睛一亮,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却心照不宣的给他点了点头。
谢棠的马车停在靖安侯府门口,小厮跪在地上正打算当下马凳,阮红绡却首接从车上跳下来,扶着谢棠下车。
赵怀玉听说谢棠来了,慌慌张张从大门里出来迎客。
赵怀玉谢棠曾经见过的,不久前在皇后的百花宴上。
赵怀玉本是世家公子。赵氏是大轩开国功臣之后,世袭爵位,原本赵怀玉是可以等到年岁承袭爵位。可偏偏生的风流。天生钟灵毓秀,聪明难得。竟然成了众多贵族侯爷中唯一一个靠科举被陛下赐官的后生。这豪门贵族家谁人不眼红赵家如日中天。可是奈何自家后生没有一个争气的,而且这赵怀玉本人自有商量。平日待人接物无不妥帖,虽然贵为侯爵之子,却从不曾高高在上,反而谦卑待人。在京中,人品外貌无不称颂,近些年来,年岁渐长,这帝都名门贵女,怕是也有不少深闺惦念。
眼见着赵怀玉慌慌张张跑出门来,在谢棠面前站定。二人虽从未正经见面,介绍。却也对对方了然于心。
赵怀玉恭恭敬敬的对着谢棠行了礼。
“郡主远道而来。下官迎来迟了。”
谢棠缓缓拜了万福礼,也不拖沓:“今儿我听说府中有一宝珠,恰逢和太子成婚在即,想过来长长眼。不知小侯爷可否成全?”
这话里话外什么意思,赵怀玉如此精明的人岂能不知道?可却笑着回绝。
“郡主实在言重了,我府上虽说金玉满堂,珍宝无数,可却当真没有郡主口中的明珠。不知是何人混说了去。我实在是不敢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