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粗糙的青砖摩擦着的伤口,每一次拖行都带下粘连的皮肉,在身后留下蜿蜒刺目的暗红痕迹。秽气如同跗骨之蛆,带着刺骨的阴寒与腐蚀性的粘稠,试图重新缠绕上来,钻入灼烧的伤口,带来万蚁噬心般的麻痒剧痛。何名承的意识在剧痛、失血和怨煞侵蚀的冲击下如同风中的烛火,忽明忽灭。他仅凭着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近乎本能的执念在驱动身体——左手五指死死抠进砖缝,焦糊的右臂如同残破的船桨,配合着腰腹残余的力量,一下,又一下,向着秽气深处那根断裂倾倒的焦黑巨梁…亡命爬行!
七叔公最后传递的意念碎片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微弱星图,指引着方向。那根半埋于瓦砾、散发着微弱枯桃焦香的巨大房梁,是千年枯桃的主干残骸,也是破除幻象、唤醒阿秀的唯一希望!
“阿秀…撑住…” 每一次艰难的挪动,他都在心底嘶吼。灵觉早己退化模糊,只能勉强感应到前方不远处,阿秀那微弱而混乱的气息,正被一股充满悲怆诱惑的怨念力量牵引着,坚定不移地走向祠堂核心的深渊!
距离在缩短,但时间也在飞速流逝!他能感觉到,阿秀离那死亡的核心,越来越近!
终于!
布满血污和灰黑秽迹的手,猛地抓住了那根焦黑巨梁冰冷粗糙的边缘!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枯寂灼热感,混合着千年古木特有的沉凝气息,顺着掌心传来,如同沙漠中的甘泉,让他濒临崩溃的精神猛地一振!
到了!
他挣扎着仰起头,布满血污的脸颊贴在冰冷的梁木上。视线越过堆积的瓦砾和翻涌的秽气,终于看到了阿秀!
就在前方不到三丈的秽气迷雾边缘!阿秀小小的身影如同提线木偶,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向前移动。她脸色苍白得透明,眼神空洞无光,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仿佛看到亲人的安心微笑。在她前方,秽气翻滚凝聚,一张由暗红血雾和灰黑怨气构成的、栩栩如生的“七叔公”脸庞悬浮着!那脸庞充满了无尽的悲怆、慈祥与…一种令人心碎的诱惑,嘴唇无声开合,仿佛在呼唤着:“阿秀…来…爷爷在这里…”
“阿秀——!那是假的!回来!” 何名承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嘶哑破碎,在秽气的嘶嘶声中显得如此无力。
阿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快地走向那幻象!她空洞的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来不及了!
何名承眼中厉芒爆射!他猛地抬起那只焦糊的、几乎只剩下骨架的右手,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狠狠一掌拍在身下的焦黑枯桃巨梁之上!
“给我…破——!!!”
掌心触及梁木的瞬间,那烙印在手腕内侧早己黯淡的桃枝符文残痕,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骤然爆发出最后一丝惨烈的暗金光芒!这光芒如同钥匙,瞬间引动了枯桃巨梁深处沉寂了数百年的、源自同根同源的枯寂心火之力!
**嗡——!**
焦黑的枯桃巨梁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枯寂灼热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轰然爆发出来!暗金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火焰,瞬间在巨梁表面流淌、蔓延!梁身上那些被岁月和秽气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古老祭祀刻痕,此刻竟被这心火之力点亮,散发出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清光!
这股源自枯桃本体、带着千年沉淀与守祠人意志的枯寂心火之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狠狠撞向那秽气凝聚的“七叔公”幻象!
**嗤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冰面上!那栩栩如生、充满诱惑的悲怆脸庞,在接触到枯桃心火清光的瞬间,猛地扭曲变形!构成它的暗红血雾剧烈蒸发,灰黑怨气发出刺耳的尖叫!幻象的“慈祥”与“悲怆”瞬间被撕裂,露出了下面隐藏的、最原始的怨毒与贪婪!
“嗷——!” 一声充满痛苦与暴怒的尖啸从祠堂深处传来!那幻象疯狂挣扎,试图重新凝聚,但枯桃心火之力如同附骨之疽,死死钉在它身上,不断净化、湮灭!
幻象的动摇,如同斩断了牵引阿秀的无形丝线!
阿秀摇摇晃晃的身体猛地一僵!空洞的眼神剧烈波动起来!她脸上的安心微笑瞬间凝固、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恐、茫然和…一丝逐渐恢复的清明!
“爷…爷爷?” 她看着眼前那扭曲变形的“七叔公”脸庞,声音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阿秀!跑!往我这里跑!” 何名承趴在枯桃梁上,嘶声力竭地大喊,同时拼命催动着枯桃梁的心火之力,死死压制着那扭曲挣扎的幻象!
阿秀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那狰狞可怖的秽气面孔,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何名承的方向亡命奔来!
“拦住她!” 秽气深处传来怨毒至极的咆哮!数条由粘稠血雾凝聚的、带着吸盘和利齿的触手,如同毒蟒般从翻涌的秽气中猛地探出,狠狠卷向阿秀的后背和小腿!
何名承瞳孔骤缩!枯桃梁的心火之力正在全力压制幻象,根本无法分心他顾!眼看那污秽触手就要将阿秀拖回深渊!
千钧一发!
何名承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决绝!他猛地低头,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自己那焦糊的、几乎只剩白骨的手腕断茬处!
“呃啊——!” 难以言喻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吸吮出一大口滚烫的、混合着自身精血、焦糊皮肉和一丝微弱心火本源的精血!
噗——!
他猛地抬头,将口中那口滚烫的精血,如同血箭般,狠狠喷向枯桃巨梁上那被心火之力点亮的核心符文刻痕!
**轰——!!**
精血融入符文的瞬间!如同在燃烧的炭火上泼洒了烈酒!
枯桃巨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暗金光芒!整根巨梁剧烈震动起来!一股远超之前的、带着焚尽污秽决绝意志的枯寂心火洪流,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猛地从梁身中喷薄而出!瞬间横扫向那几条卷向阿秀的污秽触手!
**滋啦——嗤嗤嗤——!!!**
触手如同遇到克星的冰雪,在暗金洪流中剧烈扭曲、消融、发出凄厉的悲鸣!瞬间被焚毁殆尽!
与此同时,那被压制的“七叔公”幻象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尖啸,彻底崩散,化为缕缕黑烟被暗金心火湮灭!
巨大的反冲力让何名承如同被巨锤砸中,身体猛地向后抛飞,重重摔在瓦砾堆中,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那只喷出精血的焦糊右臂无力地垂落,伤口处焦黑的皮肉翻卷,白骨森然,惨不忍睹。
阿秀被心火洪流扫过的余波掀翻在地,滚了几圈,撞在枯桃梁的根部,也陷入了昏迷。小脸苍白,但呼吸尚存,暂时脱离了危险。
秽气深处,传来一声更加暴虐、更加怨毒的咆哮!整个祠堂废墟都在这咆哮中震动!翻涌的秽气如同沸腾的油锅,疯狂凝聚,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气息正在苏醒!
枯桃巨梁在爆发出这最后、最强的力量后,表面流淌的暗金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那些被点亮的古老刻痕也迅速湮灭。焦黑的梁身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它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自身也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
药婆小屋。
当枯桃巨梁爆发出那焚灭秽触、破开幻象的暗金洪流时——
一首躺在床板上、气息几近断绝的七叔公,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心口处那条维系生机的翠绿细线瞬间绷紧到极致,光芒大放!
“呃…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急促喘息,灰败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痛苦又极其释然的复杂表情!那只垂落的手指再次猛地向上抬起!指尖皮肤下,那点早己熄灭的暗金光晕,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残余,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弱到如同幻觉般的…纯粹金光!
这金光一闪即逝!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归于永恒的黑暗。
紧接着,七叔公弓起的身体猛地下去!心口那条翠绿细线如同被斩断的琴弦,瞬间寸寸断裂、消散!原本被强行吊住的那一丝微弱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猛地…熄灭了!
“老东西——!!!” 药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枯瘦的手指疯狂地按压七叔公的心口,将所剩无几的翠绿药气不要命地渡入!然而,那胸膛再也没有一丝起伏,灰败的脸庞如同风干的岩石,再无半点生气。
药婆的动作猛地僵住。她呆呆地看着床上彻底失去生息的老友,浑浊的老眼中,一滴滚烫的浊泪,终于缓缓滑落布满皱纹的脸颊。
屋外,怨煞的咆哮震动天地。屋内,油灯如豆,映照着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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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手攀梁终抵岸,枯桃心火破幻颜!精血焚魂摧秽触,阿秀脱险陷昏迷。**
> **少年力竭坠黑暗,焦臂白骨露森然。枯梁裂痕生,使命终成烬将熄。**
> **秽源暴怒凝真形,恐怖威压震废墟!最终反扑在须臾!**
> **药庐翠线断,残魂金光烬。七叔公气息终绝,药婆浊泪落衣襟。**
> **祠堂深处,祖灵怨煞凝聚的恐怖存在即将现世!昏迷的何名承与阿秀,能否在最终风暴降临前苏醒或获救?那根布满裂痕、行将崩溃的枯桃巨梁,是否还藏着最后一线守护之力?药婆面对老友之死与灭顶之灾,又将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