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死寂如墓。
唯有窗外祠堂方向传来的、沉重如丧钟的“咚咚”搏动声,穿透厚重的石墙,如同无形的鼓槌,一次次敲击在何名承紧绷的神经之上。月光惨白,透过狭小的石窗,在地面投下冰冷的格子,也照亮了他膝头那本摊开的《守祠秘录》——以及阿秀昏迷前呓语所指的“字缝”。
冰冷的暗金瞳孔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聚焦在那些古老墨字的笔画间隙、纸页纤维的细微褶皱之中。
在惨淡的月光下,在阿秀引灵体质最后感知的指引下,何名承终于清晰地“看”到了!
一丝丝、一缕缕,极其微弱的、如同活物般的**墨色阴影**,正从书页的纤维深处悄然渗出、蠕动、汇聚!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被高度浓缩的、污秽沉寂意念的具象化残留!它们依附在七叔公最后那些癫狂的血书字迹之上,尤其是那些被浓重血污覆盖的关键字眼附近,如同贪婪的蛆虫,在血痂与墨痕之间缓缓流动、啃噬!
“墨影…残留…” 何名承冰冷的意识瞬间做出判断。这并非始祖牌位深处那庞大墨影的本体,而是其力量渗透污染秘录后留下的“痕迹”!如同剧毒之物触碰过的地方残留的毒痕!
这些墨色阴影在字缝间流淌,无声地扭曲着七叔公留下的文字信息,更散发出一种阴冷、沉寂、令人灵魂不适的气息。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一种**污染源**!不仅干扰着信息的解读,更在潜移默化地侵蚀靠近者的精神!
阿秀枯竭的引灵体质对这股污秽意念最为敏感,所以她才会在昏迷中本能地感到恐惧和“影子在哭”。而自己,若非星火之力蜕变稳固,又有“星枢定元诀”护持心神,恐怕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
必须清除这些污秽残留!否则别说解读秘录寻找线索,就连靠近都充满危险!
何名承没有丝毫犹豫。心念微动,心口那点凝练的暗金星火瞬间流转。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却纯粹凝练的暗金色星火微芒,如同烧红的针尖,小心翼翼地、精准无比地点向书页上一处墨色阴影汇聚最为浓郁的字缝——那里正是七叔公关于“融合…新生之灵…或可…”几个关键字的血污覆盖之处!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响!
指尖的星火微芒触及墨色阴影的瞬间,那团蠕动的阴影如同受惊的毒虫,猛地剧烈**扭曲**、**收缩**!一股阴冷的、带着疯狂怨念的抵抗意念顺着星火之力反噬而来!同时,被覆盖在污血之下的那几个模糊字迹,仿佛受到刺激,竟在星火微芒的映照下,极其短暂地、如同幻影般闪烁了一下,似乎要显现出被掩盖的真容!
何名承冰冷的瞳孔瞬间收缩!精神高度集中!他强忍着那点墨影残留带来的精神侵蚀,星火之力稳如磐石,指尖的微芒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凝练,试图灼穿那层污秽,窥见其下的文字!
就在这僵持的关键时刻——
“嗬…嗬嗬…”
石屋角落的草垛上,昏迷的阿秀突然发出一阵极其痛苦、如同窒息般的喘息!她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枯槁的小脸上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转动,仿佛陷入了最恐怖的梦魇!
“冷…好冷…山…山裂开了…黑色的…血…在喷出来…好多…好多人在哭…在往下掉…!” 她断断续续地发出嘶哑的梦呓,声音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恐惧!
引灵体质!她的意识虽然昏迷,但极度枯竭状态下,引灵体质对地脉异常的感应反而被放大到了极致!她此刻感知到的,绝非幻觉!
何名承心中警兆狂鸣!他猛地收回点在秘录上的手指!指尖那点墨色阴影在星火灼烧下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化为几缕微不可查的黑烟消散,但那被血污覆盖的关键字迹终究未能看清。
他霍然起身,几步冲到石屋那狭小的石窗前,冰冷的暗金瞳孔穿透惨白的月光,死死扫向祠堂后方那巍峨沉默的山影!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脏腑深处的**轰鸣**,猛地席卷了整个桃花源山谷!这轰鸣并非地震般的摇晃,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巨大伤口被撕裂的**痛楚**呻吟!地面虽然没有剧烈晃动,但何名承脚下坚硬的石板,却清晰地传来一种令人心悸的**震颤**!
咚!咚咚咚!
祠堂方向那沉重的心跳声,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急促**、**狂暴**起来!如同被激怒的巨兽,疯狂地擂动着战鼓!
紧接着,在何名承冰冷瞳孔的倒映中,一幕超越认知的恐怖景象发生了——
祠堂后方,那面紧靠山壁的陡峭山崖,在惨白的月光下,其靠近山脚基座的某一处区域,岩石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灰败**下去!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机!一道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纹**,无声无息地在那片灰败的岩壁上蔓延开来!
嗤——!
一股粘稠的、如同石油般漆黑、散发着浓郁沉寂死意的**墨色液体**,猛地从其中一道最大的裂缝中喷射而出!如同山体被割裂的动脉,喷涌着污秽的血液!这墨色液体并未西散流淌,而是在喷出后迅速在半空中**雾化**、**弥漫**,化作一片粘稠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薄雾**,如同活物般,迅速向着山脚下的村落方向笼罩而来!
“地…地脉…伤口…” 何名承冰冷的意识瞬间浮现出《承天机要》中关于地脉淤结爆发异象的描述!秘录记载成真!阿秀的感知成真!那被镇压的污秽墨影,其力量己经渗透地脉,撕裂了山体,正在将沉寂的死意喷吐向整个桃花源!
“啊——!”
“救命!山神发怒了!”
“黑色的雾!是那些鬼东西!它们出来了!”
祠堂方向,原本死寂的哭嚎瞬间被前所未有的惊恐尖叫取代!那些之前因恐惧而蜷缩在祠堂内的幸存村民,此刻如同被滚水浇灌的蚁群,哭喊着、推搡着,从洞开的祠堂大门亡命奔逃出来!他们看到了山崖喷涌的墨雾,那灭顶的恐惧彻底压倒了祠堂内的心跳声!
然而,他们的奔逃,在弥漫开来的墨色薄雾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那墨雾扩散的速度极快!带着一种冰冷的、沉寂的侵蚀力!它笼罩过几间靠近山脚、早己在混乱中破损的茅屋。
嗤嗤嗤——!
茅屋的草顶、木柱,在接触到墨雾的瞬间,竟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变得焦黑、碳化、无声地坍塌下去!屋前几棵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也在墨雾拂过的刹那,瞬间枯萎、化为飞灰!
“呃啊——!” 一个跑在最后、被墨雾边缘扫到的村民,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皮肤瞬间蒙上一层灰败的死气,动作变得僵硬迟缓,如同被冻僵的僵尸,随即被后面涌上的人流撞倒在地,迅速被翻涌的墨雾吞噬!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奔逃的村民中炸开!哭喊声、惨叫声、践踏声交织成一片人间地狱的乐章!
“承哥…雾…雾来了…” 草垛上,昏迷的阿秀似乎也感应到了那逼近的死亡气息,身体痉挛得更厉害,发出无意识的恐惧呻吟。
何名承站在石窗前,冰冷的暗金瞳孔倒映着山崖喷涌的墨色洪流、弥漫的死亡薄雾、以及下方村落中绝望奔逃、如同蝼蚁般被吞噬的村民。心口那点暗金星火,随着地脉撕裂的痛楚轰鸣和墨影的狂暴心跳,剧烈地摇曳着,传递出冰冷而急迫的**警兆**。
封死祠堂己无意义。墨影的污染己突破地脉束缚,正在从源头污染整个桃花源的环境!这墨雾蕴含的沉寂死意,比祠堂内蛰伏的墨点更加分散,却也更加无孔不入!一旦让其彻底弥漫开来,整个山谷将沦为真正的死域!所有生灵,包括他和阿秀,都将被侵蚀、化为枯骨!
必须阻止这墨雾的扩散!至少,要为自己争取时间!
何名承猛地转身,不再看窗外那绝望的景象。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石屋内唯一可以利用的屏障——那扇厚重的、由整块青石凿成的石门!
他几步跨到门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深处翻腾的疲惫和伤痛。心口星火光芒流转,“星枢定元诀”全力运转!他双手猛地按在冰冷的石门内侧!
嗡——!
一股凝练的暗金流光从他掌心喷涌而出,瞬间覆盖了整个石门内侧的表面!无数细微的金色符文在流光中若隐若现,如同活过来般急速流转、组合!
《承天机要》中记载的、一门侧重“隔绝”与“净化”的基础防御法门——“净光障壁”,被他以蜕变后的星火之力全力催动!他要将这石屋,暂时打造成一个隔绝墨雾的避风港!
暗金符文在石门内侧交织、固化,形成一层肉眼不可见、却散发着微弱秩序波动的能量薄膜。
然而,就在这层“净光障壁”即将彻底成型的刹那——
石屋外,距离石屋最近的一处地面,一块不起眼的、被月光照亮的石板缝隙中,毫无征兆地渗出了一小滩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墨色液体**!
这液体迅速凝聚、拉伸、变形!
转眼间,竟化作一个仅有拳头大小、形态模糊扭曲、却有着猩红双目的**纯黑色影子**!它如同从地缝中爬出的恶鬼,无声无息地悬浮起来,那两点猩红的光芒,穿透石屋狭小的石窗,死死地、怨毒地锁定了屋内正在施法的何名承!
下一秒,这墨色小影如同离弦的黑色毒箭,带着一股阴冷沉寂的杀意,猛地撞向了石屋那扇尚未完全封闭的——**石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