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零三分,门铃像催命一样炸响。
林昼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差点把沈夜踹下床。
她胡乱抓了件外套冲出去,开门就看见沈母披头散发站在门口,眼睛红得像熬了三天三夜的赌徒,真丝睡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脚上那双价值五位数的羊皮拖鞋糊满泥水,活像个逃难的贵妇。
如果贵妇会露出吃人表情的话。
“沈夜呢?”沈母的声音尖得能划破耳膜,“你们去见张明远了是不是?”
林昼瞬间清醒,下意识用身体堵住门缝:“阿姨,大清早的——”
“滚开!”沈母猛地推她,镶着碎钻的指甲在林昼锁骨上刮出一道红痕。林昼踉跄着撞上鞋柜,后腰磕得生疼,鞋架上的运动鞋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母亲!”
沈夜从卧室冲出来,头发还乱翘着,睡衣扣子扣错了两颗。他刚抓住沈母手腕,就被她反手一挠。
“嘶——”
三道血痕瞬间浮现在他小臂上,血珠渗出来,在白皙皮肤上格外刺眼。
“你竟然敢打我?”沈母的声音扭曲得不样,精心保养的脸狰狞得像恶鬼面具,“我养你二十八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沈夜手臂,保养得当的面容此刻青筋暴起:“那个贱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让你连亲妈都不要了?!”
林昼抄起玄关的长柄雨伞,“唰”地横在两人之间:“沈女士,你再动手我报警了!”
“报啊!”沈母歇斯底里地大笑,口红蹭到牙齿上,像刚茹毛饮血的野兽,“让所有人都看看,我儿子是怎么联合外人逼死亲妈的!”
“不是”,林昼突然歪头,语气天真得气死人,“沈夜什么时候打你了?”
沈母的咆哮卡在喉咙里。
“这不都是您在单方面施暴吗?”林昼用雨伞尖点了点沈夜渗血的手臂,又指了指自己锁骨的红痕,“证据确凿啊吴女士。”
沈母的胸口剧烈起伏,突然抓起鞋柜上的花瓶——
“啪!”
沈夜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花瓶掉在地毯上闷响。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够了。”
这声“够了”,迟到了二十七年。
沈母像被按了暂停键,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
那个从小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沈夜,此刻正死死钳着她的手腕,眼底再没有一丝畏惧。
“您不是想知道张教授说了什么吗?”沈夜慢慢松开手,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说,父亲临终前最恨的,就是没早点带我离开您。”
沈母踉跄后退两步,嘴唇颤抖得像风中枯叶,精心修饰的妆容此刻被冷汗浸得斑驳,眼线晕开,在眼角拖出两道狼狈的黑痕。
林昼反应极快,趁她失神的瞬间摸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沈夜手臂上渗血的红痕,又迅速切到拨号界面。
“110吗?我要报案,有人入室伤人——”
她的声音又脆又亮,故意让沈母听得清清楚楚,“对,就在锦绣小区3栋502,嫌疑人现在还在现场,情绪非常不稳定!”
沈母瞳孔骤缩,涂着蔻丹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她突然扑向林昼。
“贱人!你敢——”
沈夜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松手。他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母亲,够了。”
这声“母亲”,再无半分温度。
警察来得很快。
警笛声由远及近,沈母的表情从狰狞逐渐变成惶恐。她慌乱地整理散乱的头发,抹掉晕染的眼妆,试图找回那个优雅得体的“沈夫人”形象。
“家庭纠纷?”年轻民警站在门口,目光在三人之间扫视,最后落在沈夜手臂的血痕上,皱眉做记录。
“不是纠纷”,沈夜的声音异常平静,像是暴风雨过后的海面,“是故意伤害”。
他撩起袖子,三道渗血的抓痕在冷白皮肤上触目惊心。
林昼适时递上手机:“还有录音。”
民警点开音频,沈母歇斯底里的尖叫瞬间充斥整个客厅——
“精神病都是遗传的!你也配当正常人?”
“我要把你们统统送进监狱!”
沈母的脸色瞬间惨白,精心保养的面容像是一张突然被揉皱的纸。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西十三条”,林昼一字一顿地补充,像个在法庭上宣读判决的律师,“殴打他人或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她故意顿了顿,眼睛首勾勾盯着沈母:“当然,考虑到沈女士的'社会地位',可能只需要批评教育?”
语气里的讽刺像把刀子,扎得沈母浑身发抖。
最终,在沈母声泪俱下的“情绪失控”表演下,警方只做了严厉批评教育。
这一次,轮到沈母落荒而逃。
“十一点零七分——”
林昼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整个人瘫成大字型,“全勤奖没了!案子也迟到了!感谢沈女士让我少赚一天钱!”
她抓起抱枕狠狠捶了两下,仿佛那是沈母的脸:“本来就穷!银行卡还饿的厉害!她倒好,大清早来发疯耽误我搞钱!怎么不干脆带着她那镶钻的指甲去抢银行啊?!”
沈夜正用碘伏处理手臂的伤口,闻言差点笑出声。棉签按在渗血的抓痕上,刺痛让他“嘶”了一声,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笑屁!”,林昼一个抱枕砸过来,“你妈挠你,我丢钱,咱俩今天真是倒血霉!”
她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光着脚去翻冰箱:“饿死了......靠!就剩俩鸡蛋了?你妈怎么不把冰箱也砸了?!”
沈夜放下棉签,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出去吃?”
“吃个鬼!”林昼恶狠狠地关上冰箱门,“这个月信用卡就没吃饱过——”
话没说完,沈夜己经往她手机里转了笔账,备注写着“精神损失费”。
林昼盯着转账金额后面的西个零,眼睛瞬间亮了:“沈总监!我突然觉得你妈这波不亏!”
她转身搂住沈夜的脖子,变脸比翻书还快:“走!姐请你吃火锅!——用你的钱!”
沈夜被她拽着往外走,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胸口却涨满了一种奇异的温暖。
烤肉在铁盘上滋滋作响,油花迸溅。
林昼正夹着一块五花肉往嘴里塞,酱汁蹭到嘴角也顾不上擦。沈夜伸手,拇指轻轻抹过她唇边:“慢点,没人跟你抢。”
“谁说的!”林昼瞪他,筷子却精准截胡了他刚烤好的牛舌,“这不就抢到了?”
沈夜摇头失笑,正要说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徐明薇来电。
他按下接听,徐明薇干脆利落的声音传来:“证据链齐了,警方准备收网。”
沈夜的手指蓦地收紧:“什么证据?”
“你父亲留下的”,徐明薇顿了顿,“他去世前一周,曾把一份加密文件交给了他的主治医师。”
烤肉的烟雾模糊了沈夜的表情。
“文件里是他每天的用药记录和......”徐明薇的声音罕见地带上几分沉重,“他偷偷录下的,你母亲承认下药的对话。”
林昼的筷子悬在半空,酱汁滴在桌布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最关键的是一段视频”,徐明薇继续道,“你父亲......”她罕见地迟疑了,“他录下了自己发病时的状态,就为了证明那些症状是药物导致的,不是真正的精神病。”
沈夜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父亲最后那段时间——颤抖的双手,空洞的眼神,却还是坚持每天整理教案,然后在深夜偷偷呕吐。
原来那不是病情加重。
那是他在用自己的身体做证据。
“我知道了”,沈夜的声音很轻,“谢谢。”
挂断电话,他发现林昼正盯着自己,油乎乎的爪子按在他手背上:“喂,牛舌还你。”
她硬是把抢走的牛舌塞回他盘里,动作粗鲁,眼神却柔软:“你爸......挺厉害的。”
沈夜看着那块被夹得变形的牛舌,半晌,他夹起肉蘸满酱料,郑重其事地放进嘴里,“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