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卷着血腥气灌进领口时,肖飞正用匕首割下鲶鱼背上最厚的鳞片。
刀刃刮过焦黑的鳞甲,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刺响,他手腕微顿——这玩意儿比想象中还硬,难怪子弹打不穿。
"队长,"他抬头时睫毛上沾着冰碴,"这鱼够咱们吃三天,但带着麻烦。"周剑蹲在船尾检查罗盘,指节冻得发白:"留半扇,剩下的埋雪里。
刘十七那小子..."他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轰"的闷响,像有人拿重锤砸在铁皮桶上。
苏小柔正用破布擦步枪,手猛地一抖,子弹"当啷"掉在船板上。
她望着江对岸的方向,雾散了些,能看见跨江大桥的影子——桥中央腾起团黑烟,碎片像黑蝴蝶似的往江里掉。"是炸桥。"周剑站起来,围巾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咱们要是走桥,这会儿该在碎片里了。"
肖飞把割下来的鳞片扔进帆布包,动作突然顿住。
他想起昨天在芦苇荡里看到的卡车,油布下隐约露出的炸药箱——原来那不是废弃车辆,是有人提前布的雷。
苏小柔攥着步枪的指节泛白,她望着逐渐扩散的黑烟,喉咙发紧:"损人不利己...万一有平民要过桥呢?"
"这世道,"周剑扯了扯围巾,"活下来的早没几个良善。"他踢了踢船帮,"走,去我藏车的地方。
肖飞上个月摸过来时,在山脚废弃仓库留了辆吉普。"
肖飞把半扇鲶鱼塞进背包,背带勒得肩膀生疼。
他望着苏小柔发颤的后颈,突然伸手把自己的棉帽扣在她头上:"戴着,你耳朵都冻紫了。"苏小柔一怔,帽檐压下来,遮住了她泛红的眼尾。
藏车的仓库在山坳里,铁皮门锈得只剩半扇。
肖飞踹开满地的碎玻璃,吉普车蒙着的油布上落了层雪,像块盖着白布的尸体。
他拍掉前挡风的积雪,车灯"咔嗒"亮起,发动机发出咳嗽般的轰鸣——谢天谢地,上个月临走前加的防冻液没冻住。
"物资在后备箱。"肖飞扔给周剑一盒压缩饼干,又抛给苏小柔包暖宝宝,"盐、弹药、抗生素,够撑半个月。"苏小柔捏着暖宝宝,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枪声。"盐城基地还有二十公里,"周剑看了眼罗盘,"但这附近有个小基地,说是能落脚。
先去看看,总比睡雪窝强。"
小基地的围墙是用报废汽车堆的,锈迹斑斑的车头上挂着块木牌,"向阳村"三个字被雪水冲得只剩半拉。
守卫室的窗户裂着缝,透出昏黄的光。
肖飞把车停在门外,刚要下车,苏小柔突然拽住他胳膊:"等等。"
她指了指围墙缺口——两个男人正扭打在雪地里,一个举着菜刀,另一个攥着扳手。
旁边围了七八个看热闹的,有人嗑着瓜子,有人吹口哨,没一个上前拉架。
血溅在雪地上,像开了朵狰狞的红梅。"秩序呢?"苏小柔低声说,"基地连巡逻队都没有?"
周剑推开车门,冷风"呼"地灌进来:"进去看看。"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肖飞扶着苏小柔下车,鞋底踩在结冰的血水上,滑得他踉跄一步。
院中央的篝火堆还在冒烟,旁边歪着个酒桶,几个醉汉正用枪指着个抱孩子的女人——女人怀里的婴儿在哭,声音细得像小猫叫。
"交粮!"醉汉用枪管戳女人的额头,"老子昨天看见你藏玉米!"女人死死护着怀里的布包,眼泪砸在孩子冻红的小脸上:"这是最后一把...他三天没吃东西了..."
"妈的!"醉汉抬手就是一耳光,女人的头撞在酒桶上,布包"啪"地落在雪地里。
玉米滚得到处都是,几个小孩扑上去抢,被醉汉用皮靴踹开。
肖飞的指甲掐进掌心,他听见苏小柔在身后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闷:"走。"
周剑己经转身往门外走:"这种地方,待久了命都得搭进去。"
"想走?"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肖飞回头,看见个穿军大衣的守卫倚在铁门旁,手里的铁棍沾着血——不知道是刚才打架的,还是之前的。"进基地要登记,"守卫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出去得交过路费。"
"多少?"周剑停下脚步。
"一车物资。"守卫咧嘴笑,门牙缺了颗,"子弹、盐巴、暖宝宝,挑五样。"
肖飞往前走了一步,军大衣下的肌肉绷得像铁。
苏小柔扯了扯他衣角,被他轻轻推开。"我们刚进来,连口热水都没喝,"他的声音像块冰,"凭什么交过路费?"
"凭老子是守卫。"守卫把铁棍往地上一杵,"不交?
老子现在就喊人,说你们偷了粮。"他扫过苏小柔的步枪,眼神发亮,"再把枪留下,算你态度好。"
苏小柔的手按在枪托上。
肖飞突然笑了,笑得守卫心里发毛。
他一步跨到守卫面前,抓住对方手腕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知道我为什么带电弧能力?"他的指尖冒出蓝白色的光,"因为最烦你们这种——"
"咔嚓"一声。
守卫的惨叫声刺穿了雪雾。
他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骨头碴子刺破皮肤,血珠顺着铁棍往下滴。
肖飞松开手,守卫像滩泥似的瘫在地上,疼得首抽抽:"你们...你们死定了!
基地有二十个兄弟!
他们马上就来——"
"来啊。"肖飞蹲下来,捏住守卫另一只手的手指,"我帮你把另一只手也卸了,省得他们来了你动手。"他的声音轻得像在说家常,"反正你们基地的秩序,也不在乎多断两双手。"
守卫的脸瞬间煞白,话都不成句:"别...别...我错了...放我走..."
苏小柔转身走向吉普车,胃里翻涌着恶心。
她想起刚才那个被抢玉米的女人,想起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这哪是基地?
分明是座吃人的牢笼。
肖飞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走了。"
守卫还在地上哼哼,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周剑己经发动汽车,车灯划破雪雾。
肖飞坐进驾驶座,手搭在方向盘上时,苏小柔看见他指节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刚才用了太多能力。
吉普车碾过满地的玉米,碾碎了几个醉汉的叫骂声。
后视镜里,基地的围墙越来越远,像道腐烂的伤口。
苏小柔望着肖飞紧绷的下颌线,突然发现他眼角有道新添的疤,在雪光里泛着淡粉。
"刚才那下,"她轻声说,"你手劲太大了。"
肖飞没说话,只是把暖气调大了些。
热风裹着他身上的硝烟味涌过来,苏小柔突然想起,从过江到现在,他还没喝过一口热水。
车开出去两公里时,后面传来零星的枪声。
周剑从后车镜看了眼:"他们不敢追。"肖飞嗯了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是首走调的老歌,苏小柔小时候听过的。
天快黑时,雪停了。
肖飞把车停在背风的山坳里,月光透过松枝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苏小柔去后备箱拿毯子,回来时看见他靠在车门上,眼睛闭着,睫毛上还沾着白天的冰碴。
"睡会儿?"她把毯子搭在他肩上。
肖飞睁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苏小柔能听见他的心跳,隔着两层棉袄,闷闷的,像面破鼓。
远处传来狼嚎,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车身上。
肖飞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哑得厉害:"小柔,我累了。"
苏小柔没说话。
她攥紧他冻得发硬的袖口,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布料渗过来,像团快熄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