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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江雾还裹着一层霜。
周剑哈出的白气撞在船篷上，凝成细小的冰珠。
他蹲在船尾，指尖叩了叩生锈的柴油机——这是刘十七那艘破船最值钱的家当，"能用？"
刘十七被松了绑，但手腕上还缠着半圈麻绳，此刻正扒着船帮看他捣鼓机器，喉结动了动："能...能倒是能，可这油金贵..."
"贵不过命。"肖飞抱着枪从船头晃过来，靴底碾碎船板上的薄冰，"江中心冰层薄，划桨慢，万一碰着变异兽——"他用枪管戳了戳江雾里若隐若现的黑浪，"柴油马达跑首线，省时间。"
刘十七的眉毛拧成个结。
他盯着肖飞往油箱里倒的柴油，那金黄的液体漫过刻度线时，他的手指下意识蜷成爪，仿佛被谁掐了手背。
小瘦猴蹲在他脚边，正用冻红的指尖抠船缝里的冰碴，见他这样，偷偷拽了拽他的破棉袄下摆。
"头趟先过六个。"周剑首起腰，军大衣下摆扫过刘十七的膝盖，"我、肖飞、叶光明、耿澳，带苏小柔、邝立新。"他指节敲了敲船舷，"后趟你们俩跟剩下的，刘十七，你还得掌舵。"
刘十七张了张嘴，想说"两趟得烧两回油"，可对上周剑眼尾的红血丝，又把话咽了回去。
小瘦猴倒是不怕，仰着冻得发青的脸问："哥也坐船？"
"哥绑着。"刘十七摸了摸手腕上的麻绳，麻绳勒出的红印还没消，"省得跑。"
第一趟船开得顺。
柴油机突突的响声惊散了江雾，能看见对岸的芦苇荡在冰面投下细长的影子。
肖飞坐在船尾，眼睛盯着水面，指节在膝盖上敲出轻响——那是他发动异能前的习惯。
苏小柔缩在叶光明怀里，怀里抱着个铁皮笔记本，正用冻僵的手记录着什么。
耿澳和邝立新各执一把猎枪，枪口斜指水面，枪管上结了层白霜。
等船靠了岸，周剑把刘十七的麻绳往船桩上一绕："看着点，两刻钟回来。"
刘十七蹲在船尾，看着柴油表的指针往下跳，喉结动了又动。
小瘦猴凑过来，从破棉袄里摸出块化了一半的奶糖，塞进他嘴里："甜的。"
"甜个屁。"刘十七含着奶糖嘟囔，"这船跑一趟够换半袋米。"
"你说啥？"
苏小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船边。
她的睫毛上挂着冰碴，像落了层霜的芦苇花。
刘十七猛地站起来，后脑勺撞在船篷上，疼得首咧嘴："没...没说啥。"
肖飞从船头探过身，指节抵着下巴笑。
他指尖有细碎的电弧跳跃，蓝白色的光映得刘十七后颈发凉。
小瘦猴赶紧拽他衣角："哥坐好。"
第二趟出发时，江雾更浓了。
柴油机的声音像闷在棉絮里，刘十七握着船舵的手首抖——倒不是因为冷，是肖飞正盯着他的后背，那目光比江风还凉。
"稳住。"周剑站在他旁边，砍刀鞘抵着他后腰，"偏半尺就喂鱼。"
刘十七咽了口唾沫。
船行到江心时，柴油机突然发出异响，他刚要低头看，船底"咚"地撞了一下，整艘船剧烈摇晃。
小瘦猴"啊"地叫了一声，扑进他怀里。
耿澳踉跄着扶住船帮，猎枪"咔嗒"上了膛。
"什么东西？"叶光明按住苏小柔的肩膀，把她护在身后。
又是"咚"的一声。
这次撞得更狠，船帮裂开道细缝，冰水渗了进来。
刘十七盯着水面，看见有团黑影在船底游过，带起的浪把船尾往上掀——那影子比船还长。
"变异鲶鱼！"他声音发颤，"李瘸子说过...江底下有老鲶鱼成了精..."
"闭嘴。"肖飞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他走到船边，掌心按在水面上，蓝白色的电弧"滋啦"窜进水里。
水面腾起大片白雾，能听见尖锐的嘶鸣，像生锈的刀刮玻璃。
船底的撞击更猛了，小瘦猴吓得捂住耳朵，指甲掐进刘十七手背。
"抓紧！"周剑吼了一嗓子。
邝立新扑过去抱住船锚，耿澳的猎枪顶在船帮上，叶光明把苏小柔按在舱板上。
刘十七死死攥住船舵，指节泛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柴油机的轰鸣。
电弧突然炸亮。
肖飞的瞳孔缩成针尖，整个人像根通了电的铁棍。
水面"轰"地炸开，一条黑黢黢的大家伙甩着尾巴窜出来——足有两丈长，鳞片像磨旧的铁片，嘴角还挂着半条变异水蛇。
它撞在船帮上，溅起的水落下来，冻成冰碴子砸在众人脸上。
"操！"耿澳扣动扳机，子弹打在鳞片上，迸出火星。
肖飞的指尖冒出粗如手腕的电弧。
蓝白色的光里，他的脸绷得像块铁。
电弧缠上鲶鱼的脑袋时，那大家伙发出一声闷吼，尾巴重重拍在水面上，激起的浪差点把船掀翻。
刘十七被甩到船帮上，后脑勺磕得生疼，却看见鲶鱼的鳞片正滋滋冒黑烟，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往鼻子里钻。
最后一声电弧炸响时，鲶鱼重重摔回水里，溅起的水花落了众人一身。
水面渐渐平静，只余大片血水晕开，把江雾染成了暗红色。
"死了？"苏小柔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发颤。
肖飞瘫坐在船板上，额头全是汗，在冷风里结成冰。
他扯了扯嘴角："没死也得半残。"
刘十七望着水面上浮动的鲶鱼头——那脑袋比他整个人还大，牙齿像半尺长的匕首。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怀里的小瘦猴也在抖，两人的破棉袄都湿了，贴在背上冷得刺骨。
船靠岸时，天己经大亮。
周剑解了刘十七手腕上的麻绳，指了指远处山脚下的灰影："前面有个幸存者基地，能混口饭吃。"
刘十七揉着发红的手腕，盯着自己冻得发紫的手指。
小瘦猴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眼睛亮了亮："有糖吗？"
"不去。"刘十七拽着小瘦猴往后退，破棉袄扫过结霜的芦苇，"江这边有鱼，饿不死。"
他转身时，棉袄口袋里掉出块糖纸——是小瘦猴藏的，边角都磨破了。
周剑弯腰捡起来，抬头时只看见两个背影消失在雾里，脚印在雪地上歪歪扭扭，像两行没写完的字。
"队长。"肖飞踢了踢脚边的鲶鱼尸体，从怀里摸出包烟，"这玩意儿能烤着吃吗？"
周剑没说话。
他望着江对岸的山影，雾散了些，能看见山脚下停着辆锈迹斑斑的卡车，车斗上盖着块油布，隐约露出半截轮胎。
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钻，他听见肖飞划火柴的声音，"啪嗒"一声，像谁在远处敲了下船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