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车窗外的风卷着尘土灌进来，肖飞的指节还抵在车窗沿上，泛白的骨节在夕阳下像截冷硬的瓷。
老吴的水壶递到面前时，他垂眸扫过对方手腕上的皮质护腕——和陈默上个月寄到北边据点的那封求救信里画的一模一样。
"肖队？"老吴的声音带了点试探，络腮胡随着笑容颤动，"您这是从北边回来？
我们三队半个月前还去您清过的三河镇找补给，那片丧尸群确实清得干净。"
副驾驶座的毛国文突然猛拍了下大腿。
这个精瘦的青年本来正低头翻地图，此刻地图"哗啦"掉在脚边，他瞪圆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真、真的是肖队？
我去年在基地训练时见过您示范战术！
当时您说......"他突然卡住，后知后觉想起什么，脸色瞬间发窘，"对不住，我、我以为您在两个月前的雪灾里......"
肖飞的拇指在车窗上轻轻一叩。
他的笑还是淡的，像冬夜结在窗棂上的霜花，却让毛国文的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消息传得倒快。"他伸手接过水壶，指腹擦过壶身的划痕——和陈默那封信里提到"为救队友被丧尸抓伤"的位置分毫不差，"雪灾时在山坳里躲了半个月，活下来了。"
陈默在车斗里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要调整一下姿势。
他慢慢地弯下腰，伸手去捡起掉落在车斗里的枪支。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后背紧紧绷起，就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弦一样，充满了紧张和力量。
当他的手握住枪托时，由于用力过猛，枪托狠狠地砸在了铁皮车斗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这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让人不禁为之一惊。
肖飞的余光恰好扫过了那道颤抖的身影，他的喉咙突然一阵发紧，一股铁锈般的味道涌上心头。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世的画面，那时的陈默也是这样，在一片洁白的雪地里，满脸泪水地对他说：“肖队，我帮你引开鼠群。”然后，陈默毫不犹豫地转身，将他径首带往了变异鼠王的洞穴。
然而，此时此刻，肖飞并没有让这种回忆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对老吴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老吴显然没有察觉到气氛中的异常，他开心地拍了拍方向盘，笑着说：“有肖队和我们一起同行，这一趟可真是捡到宝啦！”接着，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车顶，喊道：“国文，去把压缩饼干搬两箱过来，肖队他们肯定饿坏了。”
毛国文听到老吴的呼喊，立刻像一只灵活的猫一样，迅速弯腰钻进了后车厢。他的动作非常快，带起了一阵微风，仿佛他早己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这个任务。
他抱出纸箱时，肖飞瞥见箱底压着半本皱巴巴的笔记本，封皮上"陈默"两个字被磨得发毛——和前世那本记录着晶核藏匿点的本子，连卷边的角度都一样。
"给。"毛国文把饼干箱塞进肖飞车里，指尖碰到肖飞手背时猛地缩回，"肖队，我、我给您当向导！
基地最近扩建了，新修的物资区在东门......"
"劳烦。"肖飞截断他的话，余光瞥见苏小柔正攥着压缩饼干的包装纸发呆。
她睫毛上还沾着刚才的紧张，眼尾却悄悄来——这丫头每次拿到吃的，总爱先看包装图案。
车队重新启动时，陈默始终没再抬头。
他缩在车斗角落，后背紧贴着成箱的压缩饼干，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肖飞摸出兜里的军刺，用指腹试过锋刃，又默默收回去——不急，等进了基地，有的是时间。
夕阳把基地的围墙染成橙红色时，苏小柔突然"呀"了一声。
她把脸贴在车窗上，鼻尖压出个小红印："肖飞你看！
铁门边上有棵老槐树，枝桠上挂着好多布娃娃！"
肖飞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褪色的花布娃娃在风里摇晃，有的缺了眼睛，有的少只胳膊，倒真像串歪歪扭扭的彩虹。
他突然想起前世第一次进基地时，苏小柔也是这样，拽着他的衣角叽叽喳喳："那些是妈妈们挂的，说能给孩子们挡灾。"
"到了到了！"老吴把车停在铁门前，跳下车和守卫打招呼。
毛国文跑前跑后帮着登记，发梢被风吹得一撮，活像只炸毛的麻雀。
苏小柔推开车门，新鲜的青草味裹着饭香涌进来。
她转着圈看基地里的木楼、晾衣绳和蹲在墙根啃馒头的小孩，发梢沾着的灰尘都在发亮："比我想象的大好多！
你看那边有个小池塘，还有人在洗衣服......"
肖飞靠在车门上，看着她蹦跳的身影。
她的蓝布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小腿上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半个月前为了帮他捡掉落的枪，被丧尸抓的。
此刻那道疤在夕阳里泛着暖光，像朵开在他心口的花。
他突然发现，原本攥着军刺的手心全是汗，连指节都软了。
"肖飞！"苏小柔跑回来，手里举着个烤红薯，"守卫大叔给的，还热乎呢！"她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半塞进他手里，红薯皮上沾着她的指印，"我刚才问了，苏浩叔在第三区的物资部，我们现在去找他好不好？"
肖飞的手指顿在红薯上。
他想起上个月在废弃超市里，苏浩举着枪抵着他胸口："小柔跟着你，迟早把命搭进去。"想起苏小柔偷偷塞给他的信，字迹被眼泪晕开："阿爸总说你太狠，可我知道你把软的地方都藏起来了。"
"先安顿。"他把红薯塞进她手里，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天快黑了，物资部该下班了。"他望着她微抿的嘴角，又补了句，"你上次说想吃基地的桂花糕，我问老吴哪里有卖。"
苏小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突然笑了。
她把红薯往他嘴里送："好，听你的。"红薯的甜香漫进喉咙时，肖飞尝到了她指尖的味道——是上午替他包扎伤口时沾的碘伏，带着点清苦的暖。
基地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穿蓝制服的管理员抱着一叠手册走过来，毛国文踮着脚挥手："肖队，这边登记！"苏小柔被队友拉去领生活用品，回头冲他比了个"等我"的手势，发梢沾着的夕阳碎成星星。
肖飞摸了摸兜里的军刺。
这次，他把刀刃转向了自己——只要苏小柔的笑容还在，那些旧账，不妨慢慢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