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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方诡异的红光如同地狱之火，映在冉闵瞳孔里，跳动的火舌仿佛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李农攥着染血的战报，指节因用力过度在羊皮纸上留下深色汗渍：“斥候探得，羯族新运来的木箱每具都需八头牛牵引，压得官道车辙深达半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雷鸣，却不是雨声 —— 是羯族战鼓在漳水之畔擂响，声波震得油坊废墟的残砖都在微微发颤。
冉闵展开 “铁浮屠” 图纸，粗糙的羊皮上，重甲骑兵的链锤设计让他想起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中世纪欧洲骑士。
但图纸角落的云雷纹更令他在意——
他转头看向正在调配草药的苏若，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专注的神情让冉闵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首到苏若疑惑地抬头，他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苏姑娘，令尊生前可曾参与过军械铸造？”
苏若的手顿了顿，捣药臼里的忍冬藤汁液溅出几点。
她似乎陷入了回忆，片刻后轻声说道：“父亲原是西晋少府丞，永嘉之乱后被石虎强征。
三年前他突然称病辞官，我在他书房暗格里见过类似的青铜纹样......”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像是在害怕被什么人听见，“不过半月前，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来找过父亲，第二日他便失踪了。”
冉闵心头剧震。青铜面具 —— 正是乞活军联络时的标志。难道苏父与乞活军高层早有往来？
未及细想，王霸匆匆来报：“将军，抓到三名羯族细作，他们招认在汉军水源投毒！”
审讯室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油灯将羯族细作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为首的汉子吐着带血的牙齿狞笑：“你们汉人喝的井水，早混进了断肠草汁！不出三日，便要集体拉稀拉到脱肛！” 冉闵盯着对方鞋底沾着的红泥，突然想起漳水上游的土质呈赭红色。
“把各营水井都用熟石灰消毒，” 他转向李农，余光却不自觉地看向站在角落的苏若，见她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什么，“再派人去收集芭蕉叶，腹泻最宜用这个。”
目光扫过细作腰间悬挂的铜铃，又补充道：“传令下去，所有水源地百步内不许放牧，让伙夫把水煮沸三次再饮用。”
夜幕深沉时，营地内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冉闵的营帐还透出微弱的光。
苏若捧着陶罐找到冉闵，月光透过她鬓边新插的白玉兰，在图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也为她的脸庞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在父亲留下的医典夹层里，发现了这个。” 她展开泛黄的绢布，竟是漳水流域的水文图，某处用朱砂标着 “火龙渊”，旁边写着小字：“地脉灼热，掘地三尺可见硫磺石。”
冉闵的呼吸骤然急促。硫磺、硝石、木炭 —— 这正是制作火药的三大原料！他想起前世化学课上的知识，心跳如擂鼓。激动之下，他一把抓住苏若的手，随即便意识到不妥，慌忙松开。 苏若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却没有抽回手，轻声道：“将军，或许这是上天给我们的转机。”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期待。
“立刻召集工匠，就说...... 就说要打造新式箭镞！” 冉闵强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大声下令。
次日辰时，漳水之畔，羯族三万骑兵列阵如黑云压城，马队前方，二十辆巨大的木车蒙着黑布，车轮碾过土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石琨身披镶金兽面甲，手中马鞭指向汉军阵营，嚣张的声音随风传来：“石闵！今日便让你见识大赵的镇国神器！”
随着羯鼓三响，黑布轰然落下。冉闵瞳孔骤缩 —— 车上竟是十二架 “冲车”，但与寻常冲车不同，车头装着青铜铸造的龙首，龙嘴大张，内部隐约可见陶制容器。他突然想起《邺中记》记载，石虎曾命西域工匠制造 “喷火车”，能喷出三丈高的火焰。
“用湿棉被裹盾牌！” 他大声下令，“所有人后退百步！” 汉军们刚完成阵型变换，羯族阵中便响起尖锐的号角。龙首冲车突然加速，龙嘴猛地张开，刺鼻的黑油如瀑布般倾泻而出。
与此同时，羯族步兵抛出无数火把，霎时间，汉军阵前燃起熊熊火海。
热浪扑面而来，冉闵的睫毛几乎被烧焦。
他望着不断逼近的火墙，心中焦急万分。这时，他听见苏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军，火龙渊！”
他转头，看见苏若被浓烟熏得通红的双眼，里面满是担忧与信任。“王霸！带五百人从左翼迂回，去火龙渊！”
他扯下披风浸入水沟，“其余人用湿布掩面，朝风向相反处突围！” 说罢，他护在苏若身前，带着众人向前冲去。
混战中，冉闵瞥见石琨身旁的谋士。
那人手摇鹅毛扇，颈间挂着的玉坠刻着云雷纹 —— 与 “铁浮屠” 图纸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他心中一凛：此人必定知晓更多秘密！正要率亲卫杀过去，却见羯族阵中突然竖起三面狼头旗，所有骑兵开始结阵旋转，马蹄扬起的烟尘中，隐约露出铁甲反光。
“是铁浮屠雏形！” 苏若不知何时冲到他身边，手中药箱己换成强弩，她的发丝被风吹乱，却依然冷静地分析局势，“将军快看，他们的战马腿上绑着铁链！”
冉闵定睛望去，只见旋转的骑兵阵中，铁链如毒蛇般飞甩，所到之处，汉军盾牌纷纷碎裂。
就在局势危急之时，西北方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一团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漳水映成赤红色 —— 是王霸在火龙渊得手了！冉闵抓住战机，振臂高呼：“汉儿郎们！羯族的‘喷火车’怕水！跟我杀向漳河！”
他拉着苏若的手，带着汉军如潮水般涌向河边，舀水泼向火墙。
汉军的反击让羯族士兵阵脚大乱。冉闵趁机率军冲入敌阵，环首刀劈开羯兵的同时，目光始终紧盯着石琨身旁的谋士。
然而当他终于杀到近前，却发现那人早己不见踪影，地上只留着半块烧焦的羊皮，隐约可见 “石氏秘库” 西个字。
夜色再度降临时，汉军清点战场。缴获的羯族物资中，除了三车未使用的 “火油”，还有一封用西域文字书写的密信。
苏若盯着信末的云雷纹印章，脸色苍白如纸：“这是父亲的笔迹...... 信中说，铁浮屠真正的威力，在于能发射......” 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能发射...... 会爆炸的......”
话未说完，苏若便瘫倒在地。冉闵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他一把接住苏若，摸到她后背一片黏湿 —— 不知何时，一支淬毒的弩箭己穿透她的肩胛。“苏若！苏若！”
他大声呼喊，声音里满是从未有过的惊慌与恐惧。
远处，一名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手中弯刀折射的冷光，与石琨副将的兵器如出一辙。
而在漳水下游，无数载着神秘木箱的船只，正借着夜色，悄然驶向邺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