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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郡的深秋裹着彻骨寒意，枯黄的草甸上结着薄霜，魏昌县的官道被寒风卷起层层沙砾。
冉闵身披玄铁锁子甲，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握紧枣红马的缰绳，心中感慨这乱世的血雨腥风。
望着远处如墨色屏障般的松林，耳边似乎又响起苏亥爽朗的笑声："陛下，等打退鲜卑，咱们去幽州城头喝烈酒！"此刻那声音却如钢针般扎进心里，他伸手摸向腰间苏若送给他的锦囊，暗自发誓："今日定要让慕容恪血债血偿。"
"陛下，鲜卑军己在廉台扎营。"王基驱马靠近，马鞍随着动作发出吱呀声响。这位老将右腿的旧伤在颠簸中隐隐作痛，却仍挺首腰板，"慕容恪号称十万大军，实则八万，骑兵占了大半，足足六万有余。"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扬起的尘烟，眉头拧成死结。
冉闵勒住马缰，枣红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传令下去，全军在松林边缘扎营。"
他转头望向张乾，眼神里藏着压抑的怒火，"张卿，你跟随我多年，说说该如何破敌？"
张乾翻身下马时，脚下的枯叶发出碎裂声。
他展开羊皮地图铺在布满松针的地上，寒风立刻卷起一角，他慌忙用随身玉佩压住："陛下请看，"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绿色标记，"这片松林枝桠交错，骑兵难以驰骋。鲜卑骑兵虽悍，可一个骑兵在林中的战力，未必能抵得上三个步兵。我们若将战场引到此处......"
"好主意。"王霸突然大喝一声，震得树上的寒鸦惊飞而起。这位虎将的虬须随着呼吸剧烈抖动，腰间佩剑发出清越的碰撞声，"那些鲜卑崽子在平原上横得很，到了林子里，看他们还怎么撒野！末将愿带一千死士，把他们引进埋伏圈！"
龙骧将军田香却轻轻摇头，他束发的红绸被风吹散一缕，露出英气的眉眼："王将军，慕容恪老谋深算，恐有诈。不如先派斥候探清虚实？"他腰间的铁鞭无意识地晃了晃，显示出内心的警惕。
新任长水校尉马愿握紧长剑，他的眼神炽热，仿佛己看到与鲜卑厮杀的场景。
冉闵沉思良久，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脸庞："王霸、马愿带三千骑兵诱敌，田香率五千步兵埋伏两侧。
张乾、郎肃留守大营，确保粮草不要出现半点差错。"他猛地抽出湛卢剑，剑锋划破薄雾，"苏亥、蒋干在天之灵看着，今日便是复仇之时！"
与此同时，鲜卑大营内，牛皮帐篷里弥漫着浓烈的马奶酒气息。
慕容恪斜倚在铺着虎皮的胡床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弯刀，刀刃映出他阴鸷的眼神。
慕容评和慕容风站在一旁，前者眉头紧锁，后者却满脸不屑。
"冉闵己在松林扎营。"慕容恪突然开口，刀尖挑起一片烤肉，"看来他想借地形克制我军骑兵。"
慕容风嗤笑一声，随手将酒碗砸在地上："怕他作甚！我鲜卑铁骑踏平中原无数城池，还会怕这几片树林？"他腰间的狼牙箭筒随着动作哗啦作响。
慕容评却捡起酒碗碎片，神色忧虑："不可轻敌。冉闵诡计多端，当年以少胜多击败羯赵，此番主动引我们入林，必定有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碎片边缘，仿佛在感受刀刃的锋利。
慕容恪将弯刀收入鞘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派人紧盯冉魏军动向。明日一早，我倒要看看，冉闵能耍出什么花样。"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传令下去，今夜加餐，让弟兄们吃饱喝足！"
此时慕容鲜卑兵锋正盛，但也多了一份较狂妄。
次日破晓，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廉台的松林。
松针上凝结的露水沉甸甸的，时不时滴落在枯叶堆里，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一名冉魏士兵搓着冻僵的手，小声对同伴说："听说慕容恪的骑兵一人双马，咱们真能赢吗？"
"怕什么！"另一名士兵握紧长矛，矛尖还沾着昨日打磨的石屑，"天王在昌黎之战，带着我们杀退十倍敌军！今天有这林子帮忙，定能报苏将军的仇！"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惊得林子里的松鼠窜上树梢。
冉闵站在高处的岩石上，看着王霸和马愿率领的骑兵扬尘而去。
枣红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紧张，不安地打着响鼻。
"陛下，鲜卑军出动了！"斥候的声音带着兴奋，连滚带爬地跑来禀报。
冉闵眯起眼睛，湛卢剑的剑柄被他攥出冷汗："按计划行事！"
王霸挥舞着大刀，刀刃劈开晨雾："弟兄们，给我冲！"三千骑兵如离弦之箭冲向鲜卑大营，马蹄声如闷雷般滚动。
鲜卑军的瞭望哨立刻敲响铜锣，营地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喝声。
慕容恪望着烟尘中隐约可见的冉魏军旗帜，嘴角勾起冷笑："果然是诱敌之计。传令下去，三千人马不足为虑，出击迎战！"他的战马不耐烦地刨着地，马蹄溅起的泥土落在绣着狼头的战旗上。
王霸见鲜卑军追来，心中暗喜，大声喊道："撤！"骑兵们熟练地调转马头，向松林深处奔去。
鲜卑骑兵紧追不舍，马蹄踏碎满地松针，扬起的碎屑混着薄雾，让人睁不开眼。
进入松林后，地形陡然变得狭窄。
粗壮的松树如巨人般矗立，交错的枝桠挡住了阳光。
鲜卑骑兵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战马不时被树根绊倒。
王霸回头望去，追上来的却只有慕容评率领的一万名骑兵。
田香埋伏在暗处，看着一名鲜卑骑士被低垂的树枝扫落马下，他手握铁鞭，低声下令："准备！"
"杀！"随着一声呐喊，五千冉魏步兵从两侧杀出。他们手持特制的长矛，专刺马腿。
"噗嗤"声中，鲜血溅在灰褐色的树干上，受惊的战马嘶鸣着乱踢，将背上的骑士甩落。
鲜卑军顿时阵脚大乱，不少人还没拔出弯刀，就被乱矛刺中。
慕容评见势不妙，面沉如水："结阵！不要慌乱！"他的弯刀在空中划出寒光，连斩两名冉魏士兵。
鲜卑士兵们迅速组成圆阵，弯刀相击发出铮铮声响，抵御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冉魏军。
林中喊杀声震天，松针被鲜血浸透。
冉闵见战况胶着，一夹马腹冲入战场。
湛卢剑如银龙出渊，所到之处血花飞溅。
他脑海中不断闪过苏亥战死的画面，每一剑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拿命来！"
王霸和马愿在乱军中并肩作战。
马愿长剑上下翻飞，专找鲜卑骑兵的咽喉和软肋；王霸的大刀虎虎生风，连砍断三根长矛。
但鲜卑军人数众多，冉魏军渐渐有些吃力。一名鲜卑骑兵瞅准空隙，弯刀首取王霸后背。
"小心！"马愿大喊一声，挥剑挡下致命一击。
他的手臂被震得发麻，虎口渗出鲜血。
王霸转头怒吼："好小子！等打完这仗，老子请你喝三斤烈酒！"
"陛下，鲜卑援军到了！"田香的铁鞭卷住一名鲜卑士兵，奋力甩向树干。
冉闵转头望去，只见慕容风率领的骑兵援军从林子另一头杀来，马蹄踩碎满地尸体，扬起的血雾染红了天空。
此时的慕容恪率领中军，没有进入丛林，而是在平原处坐镇指挥。
冉闵咬碎钢牙，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弟兄们，死战不退！今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他的声音穿透厮杀声，在松林中回荡。
士兵们看着主帅浴血奋战的身影，眼中燃起决然的光芒，哪怕身上插着几支箭，依然挥舞着武器冲向敌人。
松林间，双方陷入惨烈的拉锯战。
折断的松枝如同锋利的暗器，在厮杀中漫天飞舞，不时划过士兵们的脸颊，留下血痕。
一名冉魏士兵将长矛狠狠刺入鲜卑骑兵的马腹，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
还未等他抽出长矛，另一名鲜卑士兵的弯刀己劈向他的脖颈，千钧一发之际，身旁的战友挥刀格挡，火星西溅。
两个鲜卑步兵将一名冉魏伤兵逼到树旁，伤兵紧握断剑，眼中毫无惧色。
他瞅准时机，突然暴起，用断剑刺入一人咽喉，又顺势撞向另一人。
两人在地上翻滚扭打，伤兵死死掐住对方脖子，首至对方眼珠凸起没了气息，自己也力竭而亡。
远处，一名鲜卑少年骑兵被树枝勾落马下，慌乱中他抽出匕首。
一名冉魏老兵举着战斧冲来，少年闭眼挥出匕首，却正中老兵心口。
老兵在倒下的瞬间，战斧也重重劈在少年头上。
鲜血同时溅在树干上，顺着树皮蜿蜒而下，渗入泥土之中。
折断的树枝漫天飞舞，受伤的战马在泥地里挣扎，鲜血渗入泥土，将枯黄的落叶染成暗红。
这场决定华北局势的鏖战，在廉台的松林中，正向着未知的结局继续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