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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老师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蓝色工作服，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她一站上讲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教室立刻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今天期中考试，先考语文。”
冉秋叶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悦耳。
“根据学校的规定，为了保证考试的公平公正，一二年级的老师交叉监考。所以，这节语文课，由我来监考大家。”
她顿了顿，目光扫视了一圈教室。
“另外，二年级的同学，己经由他们的老师带去操场活动了，大家安心考试，不要受影响。”
原来如此。
周天了然。
这年代的学校，居然己经有了这么朴素的防作弊机制，语文老师监考数学，数学老师监考语文，让老师没法给自己的学生“放水”。
“现在，请同学们把座位拉开，前后左右对齐，桌子上除了铅笔和橡皮，什么都不要放。”
冉秋叶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挤在一起的周天和小当身上。
“小当同学，请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她指了指小当。
“老师……”
小当急了，还想挣扎一下。
“考试纪律，必须遵守。”
冉秋叶加重了语气。
“小当同学，你是数学课代表，要带头遵守纪律。”
“请你坐到第一排那个空位上去。”
小当顺着冉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去，小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那个位子，在教室的最前面，讲台底下，跟周天这个角落，隔着十万八千里。
别说抄了，她就是把脖子伸断了，也看不见周天卷子上的一个字啊！
小当心里顿时一片冰凉，忐忑不安地磨磨蹭蹭挪到了第一排，坐下后还不死心地回头看了周天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周天冲她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冉秋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开始分发试卷。
薄薄的油印卷子，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墨香。
“好了，同学们，现在开始答题。”
“大家不要着急，我会把每一道题都给大家读一遍。”
对于一年级的学生来说，识字量有限，很多题目都需要老师读出来，他们才能理解。
周天拿到试卷，扫了一眼。
题目，简单到令他无语。
第一题，看图写字。
画着一个太阳，旁边一个括号，让你填字。
第二题，连线题。
左边是“天”“地”“人”，右边是对应的拼音，让你连起来。
第三题，给汉字加上拼音。
……
对于一个拥有成年人灵魂的周天来说，这简首比一加一等于二还简单。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七岁的小学生。
一个普普通通，甚至在语文老师阎埠贵眼里“笨得跟木头桩子似的”一年级学生。
他不能写得太好。
字，不能写得太工整，要有些歪歪扭扭，才符合一个孩子的水平。
答案，也只能写课本上教过的那些字。
这……才是这次考试对他来说，真正的考验。
演，就要演全套。
既要考一个让母亲徐娟满意，又不至于惊世骇俗，引起不必要怀疑的分数。
同时，还要狠狠打一下阎埠贵那张嚣张的脸。
周天握着铅笔，嘴角微微上扬。
有意思。
这可比搞科研项目，有意思多了。
“铃铃铃——”
下课的铃声，像是天底下最动听的音乐。
所有一年级的小豆丁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扔下铅笔，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恶仗。
冉秋叶站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开始从第一排收卷。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考试就到这里。”
“现在可以去操场上玩一会儿，但是不要跑远，等会儿还要回来上课。”
卷子很快收齐，厚厚的一沓。
冉秋叶抱着卷子走出教室，门口，语文老师阎埠贵正背着手，像个老干部似的等在那儿。
“阎老师，这是我们班的卷子。”
冉秋叶把卷子递了过去。
阎埠贵点点头，接过卷子的时候，眼神若有若无地往教室里瞟了一眼，正好和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周天对上。
那眼神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
周天内心陡然一凉。
坏了。
这老小子，指定没憋什么好屁。
孩子们一窝蜂地冲出教室，涌向了操场，叽叽喳喳地像一群刚出笼的麻雀。
“哎，第一题那个图，画了个圆圈发光，是太阳吧？我写的太阳！”
“对对对，我也写的太阳！”
“那道连线题呢？‘天’是不是连‘tian’？”
“肯定是啊！课本上就这么教的！”
几个同学围在一起，兴奋地对答案，崔大树也在其中，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周天站在不远处，听着他们的讨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感觉自己快要吐血了。
太阳？
他写的是一个“日”字。
连线题？
他觉得太简单，甚至在拼音后面，自作主张地标上了声调。
至于后面的那些题……
他几乎没有一道是按课本上最浅显的答案写的。
他写的字，确实都是对的，甚至比标准答案更精炼，更有内涵。
可问题是，批卷子的人是阎埠贵！
周天几乎能想象到阎埠贵批改他卷子时的场景了：
拿着红笔，嘴角撇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然后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叉，在他的卷子上疯狂跳舞。
“周天写的这是什么玩意儿？超纲！零分！”
“这个也不对！不按标准答案来！零分！”
“好小子，还敢给我标声调？你以为你是谁？零分！”
完了。
这下彻底玩脱了。
他本来想考个九十多分，既让徐娟高兴，又狠狠扇阎埠贵的脸。
现在看来，能考及格，都得是祖坟冒青烟了。
周天正垂头丧气，一个同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周……周天！赵校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赵校长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旧书和茶叶混合的味道。
周天忐忑地走了进去，心里还在琢磨着是不是自己那份惊世骇俗的语文卷子，己经被送到了校长这里。
“报告。”
“进来。”
赵校长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坐。”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崭新的油印卷子，和一支削好的铅笔，放在周天面前。
“来，周天同学，你先把这份数学卷子做了。”
“现在？”
周天愣住了。
语文刚考完，别人都在玩，凭什么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加班做数学题？
难道……真的是语文卷子捅了篓子，校长要亲自验证一下他的真实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