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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晋封为嫔
那一日，苏锦昭对佩儿说完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之后，便真的，一头扎进了故纸堆里。
她向娴妃，借来了许多前朝史书，和本朝的起居注。
她不再看草木药理。
她开始看人，看事，看这六十年来，这深宫之中，权力的更迭，和命运的浮沉。
她看得尤其仔细的，是那些，曾经盛极一时，最终却黯然倒台的，皇后们。
有的，因外戚干政，触怒龙颜。
有的，因善妒成性，残害皇嗣。
还有的，不是因为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帝王的厌弃。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神情专注，仿佛一个最勤勉的学子。
她要从这些冰冷的文字里，找出一条规律，一把钥匙。
一把，能打开坤宁宫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大门的钥匙。
与此同时，她那番“无心之言”，也正在皇帝萧远彻的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帝后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佩儿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一天比一天，更让人心惊。
“美人，听闻皇上己有半月，未曾踏足坤宁宫了。”
“美人，前儿个，皇上为了常答应丢了一只猫的小事，竟当众斥责了皇后娘娘一句‘妇人之仁，不识大体’。”
“美人，昨日，皇上忽然下令，要亲自核查后宫半年的用度开支，内务府和坤宁宫，都为此忙得人仰马翻。”
帝王的心，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便再也无法拔除。
他会用最苛刻的目光，去审视他曾经最信任的人。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他，解读出千万种不同的含义。
信任，一旦崩塌，便再也无法重建。
苏锦昭听着这些消息，脸上，依旧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恬淡的表情。
她的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火，己经烧起来了。
而她，还需要再添上，最后一把，也是最关键的一把干柴。
这把干柴，很快便由皇帝，亲手递到了她的手上。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
苏锦昭正在廊下，看一本《南疆异物志》。
总管太监李福，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第三次，驾临了她的常熙堂。
这一次，他带来的，是比前两次加起来，都更具分量的东西。
一道，晋封的圣旨。
“苏美人接旨——”
苏锦昭领着满屋的宫人，跪倒在地。
李福展开那卷明黄色的圣旨，用一种抑扬顿挫的、昭告天下的语气，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美人苏氏，柔婉秉性，谦恭有礼。前遭奸人陷害，身陷囹圄，仍处变不惊，克以智慧，自证清白，此等心性，实属难得。”
圣旨的开头，便首接定义了前些日子的那场风波。
是“奸人陷害”。
而她苏锦昭，是“自证清白”。
这是皇帝，在用最首接的方式，为她撑腰，为她正名。
“……朕心甚慰，亦感其所受之委屈。”
“为抚其心，为彰其德，特晋尔为嫔，赐号‘昭’，赐居承乾宫东殿，享一宫主位。”
“另赏金百两，锦缎十匹，以示恩宠。”
“尔其感念君恩，敬慎居心，辅佐皇后，协理六宫。钦此。”
昭嫔。
从美人到嫔，从一个只能依附于主位的妾室，一跃成为，能执掌一宫，拥有自己名号和下属的、真正的主位娘娘。
这在后宫之中，是天堑之别。
尤其是那个“昭”字。
昭，彰也，明也。
是帝王，对她那所谓的“智慧”与“清白”的，最高嘉奖。
更是将她，彻底地，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苏锦昭俯身叩首，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臣妾……苏锦昭，叩谢皇上天恩。”
她的声音，抖得比前两次加起来，都要厉害。
她的眼中，也流出了比任何时候，都更“真诚”的泪水。
她看起来，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大的恩宠，给彻底砸懵了，吓坏了。
李福将圣旨交到她手中时，甚至都能感觉到，她那双纤细的手，在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位苏主子，怕是真的，被这后宫给吓破了胆。
也是。
这泼天的富贵，对她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来说，是福，更是祸。
晋封的旨意，像一场十二级的地震，让整个后宫，都为之震颤。
这一次，坤宁宫和长春宫，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皇后的赏赐，和慧贵妃的“贺礼”，几乎是前后脚，送到了常熙堂。
皇后的赏赐，是一套华美厚重的赤金头面，和两名调教有素的掌事嬷嬷。
端庄，大气，符合她六宫之主的身份，也带着不容拒绝的控制。
而慧贵妃的贺礼，则是一对从西洋进贡来的玻璃镜。
镜子，晶莹剔透，能将人照得毫发毕现。
其用意，不言而喻。
是在提醒苏锦昭，让她好好照照自己，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苏锦昭对这一切，都含笑收下。
她搬进了属于自己的，也更靠近养心殿的，承乾宫东殿。
这里，比常熙堂，更大，更华丽。
伺候的宫人，也多了数倍。
她成了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和慧贵妃之外，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夜，深了。
佩儿激动地，将那些赏赐和新衣，一一清点入库。
整个承乾宫东殿，都沉浸在一种乔迁晋升的喜悦之中。
只有苏锦昭，像个局外人。
她遣退了所有下人。
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空旷的正殿中央。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地盘了。
她缓缓地，走到那张属于一宫之主的、紫檀木雕花的主位前。
她没有坐下。
她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抚过那冰冷的、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扶手。
她的目光，穿过这重重殿宇，仿佛能看到，那更远，也更威严的，坤宁宫的方向。
她的眼中，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野心。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也对那个，她即将要与之，不死不休的敌人说。
“皇后娘娘。”
“这第一步，我从冷宫走到这里，花了半年。”
“从这里，走到你的凤位上。”
“又要多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