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妇失仪,请殿下赐罪!”
陆欢意的头垂得很低,几乎磕到地上。
她不知摄政王也来了,看着周寅上马去迎亲之后,她便去了池塘边,对外头和府里的事充耳不闻。
天晓得一抬头看到摄政王的那种滋味有多渗人,头发发麻,连带着被他握过的胳膊都在隐隐发颤。
毕竟他们之间的地位太过悬殊。
萧远书不紧不慢将手收回,负在身后,淡淡问:“在吵些什么?”
陆欢意寻思着,以摄政王对周寅的在意程度,这话要怎么答才对?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周寅并膝跪在她身侧,恭谨道:“回殿下,今日诸多啼笑皆非的安排,皆是贱内故意铺张惹人非议,微臣正在管教。”
好好好。
既然摄政王中意周寅,那么被周寅厌恶也算一件好事。
至少不会成为摄政王的眼中钉。
陆欢意这样想着,故作怔愕的抬起头,侧首首愣愣看着周寅,杏唇微启却说不出半个字来,血丝密布的眼眶里越来越。
仿佛对他的胡说八道很是伤心。
萧远书一袭藏青色剑袖长袍,长身玉立,腰间蟒纹佩玉在艳阳下投射出灼眼光芒。
他看着陆欢意的头顶,语气平缓。
“他纳妾是你逼的?”
陆欢意不知是不是自己领悟错了,似乎摄政王在故意曲解周寅的意思,这才问了这么句话。
周寅纳妾怎么可能是她逼的呢,毕竟他中意柳氏是毋庸置疑的。
主动纳的妾,主动上的马去迎亲,按常理来说,又岂能是她这位夫人能逼迫的?谁能信呢。
陆欢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内情是她想岔了,摄政王不像是向着周寅的样子。
不确定,再看看。
周寅也听出了摄政王言下之意,慌忙道:“是我要纳妾没有错,但她……”
“就当是我逼的吧,”陆欢意将下唇咬得发白,楚楚可怜道,“不能叫夫君事事如意,我总归是有错的。”
她越是卑微,越是什么都认,更会叫看众愤慨。
柳氏能装可怜,她如何不能?
方才动静大,府上宾客都被吸引来看热闹,听到此处,正义之士忍不住对着周寅指指点点。
“周兄,就算有艳福,也不能太亏待糟糠之妻吧!”
“亏妻者百财不入,这话可是有道理的,周大人你别不信这个邪!”
你一言我一语的,压得周寅的脸色越来越黑。
被美色迷了心智,苛待发妻的臭名,他是难以摘去了。
左思右想之后,周寅向摄政王磕头,涩声说:“微臣知错……”
这事儿本该从他认错告一段落。
可他还没说完,柳静姝急切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扑通跪在周寅身边。
她满面悲怆,声泪俱下。
“摄政王殿下明鉴,周大人是怕有些事说出来,君子颜面荡然无存,会叫人耻笑做了绿王八。可闹到这地步,若还替娼妇遮遮掩掩,反倒叫世人都当周大人是负心汉了!”
说着,她转眸看着陆欢意,双目猩红控诉道:“你红杏出墙在先,遭厌弃在后,孰是孰非你心中自有定论!”
陆欢意心中一个咯噔。
难为她想到给自己泼脏水的法子。
只要自己罪有应得,周寅再怎么荒谬都显得情有可原了。
陆欢意两行眼泪潸然落下。
她恍神片刻后,用力取下腕上玉镯,猛地砸碎在周寅眼前。
“你们要我的命也就罢了,为何污蔑我清白?”
“……”
“既然如此,你我之间便同此镯,恩尽义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时候,辩解对峙无甚用处,只能博谁看起来更惨。
毕竟世人总是会把信任和同情给弱者。
果然,周遭在片刻寂静后,有女眷出声打抱不平:
“周夫人是个挺规矩的,平日里鲜少出来招摇过市,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呀,跟那青楼里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可不能一样。”
有妇人咬牙切齿的附和:“有些人当真蛇蝎心肠,争宠蛊惑男人也就罢了,还污蔑人家发妻清白,这不是存了逼死人的心思?”
“是啊,素来闲言碎语能吃了人的。”
“就凭这毒辣手段,周夫人如何争得过她?”
“此言差矣,正经人家的姑娘谁屑于去跟争,嫌脏都来不及。”
众人中,爆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埋汰,大多是为陆欢意忿忿不平的女眷们。
她们都是家中正室,自然能对陆欢意的境遇感同身受。
也有人催着周寅表个态。
“周兄,你不至于为了抬举妾室,就把发妻贬低成这样吧?”
周寅杵在那儿不动,脸色僵硬,好几回动了动唇,却没开口。
首到众人的矛头从柳静姝身上转移,越来越多的斥责声指向他——
他沉了沉眸,说道:“柳氏所言并非事实,但也并非空穴来风。一年之前,我发现夫人心中另有所爱,为那男人绣了风筝。虽说她并未送出去,只是珍藏,足以我对她心灰意冷。”
陆欢意几乎要将一口牙咬碎了。
这就比柳静姝的攀咬高明许多,时间事件具体到什么东西都说得仔仔细细。
如此一来,一段隐忍克制的爱恋被他编得绘声绘色,就显得可信。
看戏之人面面相觑,这会儿都不出声了,都在考虑到底该信谁。
陆欢意盯着他。
“我心头爱是谁?”
周寅稍作思索后,缓缓抬起头,目光敬畏而落寞的看向摄政王。
陆欢意一愣。
这犊子该不会要说她爱慕摄政王吧?
周寅腮帮子紧绷,铁青着脸色道:“殿下恕罪,贱内一年多前在长街上遥遥见过殿下,此后便茶饭不思,对殿下英姿日思夜想,甚至在风筝上绣下……不堪入目的情诗。”
陆欢意被气疯了。
摄政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又有一副俊俏皮囊,自然爱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却几乎每个自荐枕席的都狼狈而归。
听闻是儿时被女人戏耍过的缘故,后来摄政王便不喜女人,甚至到厌恶的地步。
否则陆欢意岂会认定摄政王中意周寅。
不喜女人,那喜的总是男人了。
到如今,依然有许多女子肖想着摄政王,可肖想归肖想,谁也不敢到正主面前卖弄。
这一个不巧,可能没命。